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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荆的问题真把黄歇问糊涂了。这个时代要问的本该是‘如何才能天天吃饱’而非‘如何才能天天吃到肉’。豪爽大方如孟尝君,他的门客最低一等也叫‘食无鱼’。齐国河流不少,又三临大海,想来鱼贵不到那里去,可怜门客都要食无鱼,何况城外乡野间的庶民?
东宫里,黄歇想着该如何回答自己的学生。淮水上游,往城阳而去王卒中的一辆安车,大司命淖狡正向熊元禀报项燕之事。通过飞讯,数日前项燕便没了消息,留守城阳的陈师司马陈丐也不知项燕带着一万余兵马去向何处。
安车为国君专车,其外错金镶银、雕龙绘凤,其内则分为前后两室,前室为御者室,后为主人室。高逾一米,长宽皆在两米以上。旅途劳累、心疾愈重的熊元半躺在车上,皮冠却是戴着的,他听罢淖狡所言说道:“子歇曾言,项燕乃我楚国之良将,其不守反攻,必有道理…咳咳……大司马不必太……”
话没两句熊元又咳上了,一车伺候的长姜连忙抚胸擦背,一边示意淖狡告退。
“臣知矣。臣请告退。”淖狡欲言又止,不得不退下。王卒每日三十里行向城阳,这需要二十多日。因为动员令下达的迟,调兵的王命传龙节即便到达县公手里,县卒也多处于动员中。这等于说二十日内城阳将孤立无援,那里只有万余守军,能守得住吗?
“大司马,”淖狡的话完了,熊元的话还未完,“唐且先生去魏国否?”
唐且是魏国人,曾为魏臣。流传后世的‘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以及‘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便是他在秦宫与秦王的对答。信陵君魏无忌死后,他入楚劝楚国加入合纵、以楚王为合纵长,合纵败秦军频频攻魏,魏王为讨好秦国,免去此前所有赞成合纵臣子的官职,他便做了黄歇的门客。
门客是一种财富。太宰沈尹鼯、左徒昭黍等人也有不少门客,却少有唐且、廉颇这种重量级的。而以黄歇的建议,重金游说赵魏出兵是一,派人入秦游说秦王退兵是二,两者都不能马虎。门客之中,唐且虽年逾七十,但还是他最为合适,便让他经魏入秦,所以熊元有此一问。
“禀大王,唐且五日前便离军而去了,想来此时已入魏国。”唐且是随军出发的,五日前曾与楚王对饮。
“然也。”熊元皱着眉答了一句,他有些分不清时日了。
“请大王安歇,臣告退。”淖狡看着熊元暗自叹息了一声,便要离开。
“子狡,”熊元忽然改称名而非官职,他喘息着,“寡人若迁化于道,不可发丧。”
“大王……”淖狡眼睛睁得大大,眼眶欲裂。可他不是文人,说不出什么劝慰话。
“兵乃大事。若不能战而胜之,魏齐轻我,合军伐之,楚国危矣。”熊元热切的看着淖狡,目光里的期望太多太多,只到提起熊荆,这种期望才消散,代之的是一种满足。“荆儿天纵之才、生而知之,然其年幼,需你护其至加冠之日。”
“大王勿忧,臣誓死护大子至加冠之日。”淖狡顿拜,想到大王命在旦夕,他快要泣出声。
“如此……如此……”熊元发紫的脸笑了,话没完就欲睡着,长姜悄悄的把丝被盖在他身上,与淖狡一起退了车厢。
走到远处,淖狡才问:“大王如何?”
“医尹说到不了城阳。”长姜一脸凄色,熊元他从小就开始侍奉,感情甚深。
“哎!”淖狡一拳砸在自己乘坐戎车的铜甲上,流血不止却不觉得疼。
“大司马保重!”昭黍、淖狡等人长姜是了解的,他们确不如令尹黄歇干练精明,可忠君爱国之心诸臣无出其右。“此战乃使我楚国转危为安之战,大王不发丧之意乃毋使丧事干于兵事。大子年幼,国中纷乱,日后全仰大司马了。”
长姜说的道理淖狡也懂,他只是无法抑制心中的悲愤。
“报!”远远的,一匹快马大喊而来,是传讯的骑兵。
“何事?”以旌旗为指引,骑手很快下马拜于淖狡身前。
“报大司马:项燕将军传讯,秦军十万自稷邑出,已渡淮水欲破谢邑伐我。将军已率师往稷邑去,或可焚其粮草、毁其辎重……”
一说秦军十万淖狡就懵了。王卒不过三万,加上城阳守军也不到五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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