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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气候正在变化。最近十多年气候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干,淮水也开始结冰。淮水一旦结冰,楚国就会被分割成两部分,现有的车马根本不足以调动军队做大范围转移。
在淮水冰封前预判秦军的主攻方向变得极为重要,如果知彼司没有在冰封前得知秦人准确的意图,那之前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很早就明白这一点的勿畀我枯坐在大室,一直等到所有讯文译码完毕,才不甘心的和衣睡下。
勿畀我睡下的时候,从襄城出发,每日十五里向南挪动的秦军大将军李信刚刚起床,他并没有晨明时分(3:00)起床的习惯,要起床最早也是朏明(4:30),然而王使从咸阳而来,他不但要起床受命,还要把左将军赵完、右将军冯劫、护军赵亥等人召来。
晨明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刻,幕府大帐重重也耐不住严寒。携王命而来的王使虽有车舆,车上也冻得够呛。他宣布王命的时候舌头打直不会卷翘,发言很不准确。好在王命意思简短而清楚,内容只有七个字:“速攻荆,寿幼无遗!”
寿幼无遗四个字让李信直挑眉毛,秦军是军队,不是禽兽。即便士卒因为军功授爵可能会阴杀同袍、女人的首级冒充,孩童的首级暴首时根本不需验,一看便知。当然,这要十岁以下的孩童,真正苦战十二、三岁的半大娃娃也要上阵拼杀。而寿,男子六十方免除兵役,一般人很难活到那时候。
“臣敬受命!”李信暗忖,嘴上却与诸人一起受命,接过王使是手上的帛书,请王使出幕府休息。
“大善!”冯劫是最高兴的。他早就对磨磨蹭蹭的行军感到不快,既然大王更改前命,己军就应该快速攻入方城。“我军距缯关不及四舍,三日可至也。如今南阳河流皆冻,荆人舟楫无用武之地,方城任我驰骋。”
“荆人多诈,又有巫器,还得赵人之助,此战……”赵完之父赵善死于稷邑之战,他对楚军非常忌讳,哪怕己方兵力倍于对手。“必多派斥候以侦荆人之虚实。”
左右二将一个高兴,一个担忧。李信则对这道‘速攻荆’的命令忐忑,站在地图面前一时不语。
大军本来是就要攻荆的,然四十万人雪天行止不便,不得不把每日行程降到十五里。楚军不是魏军,魏军可以在斥候上压制,最后伏击魏军。楚军则相反,秦军斥候反被楚军压制。也就是说,只有楚军伏击秦军的份,没有秦军伏击楚军的份。
而方城,南阳盆地东北部的哑口历来是兵家必战之地。垭口东南为桐柏山遗脉,西北为伏牛山东麓,两山相隔形成一个管状通道。其北端出口处耸立着卷城,此处东西相距有五十里;其南端出口在缯关(今叶县独树镇杨武岗),此处东西宽不二十五里。
山形如此,期间又有潕水蜿蜒其中,加上楚人几百年前的苦心经营,修筑长城之余又增添城邑烽台,同时巧妙利用山形水势,构建出一个庞大复杂的军事防御体系,这就是方城被称为天下九塞的原因。秦国占领方城后继续修缮这个体系,直到被楚军逐出方城。
李信倒不担心楚军死守卷城、缯关为主体的城邑,他担心的是通过垭口管状通道时,己军受到楚军的伏击。四十万人加上辎重力夫,人数已超过五十万。这样庞大的一支军队非常臃肿。秦军一个尉对楚军一个师,秦军毫无胜算,如果楚军在隘口附近伏击,己军仓促应战胜败很难预料。
并且,李信知道之前的整体布置,现在王命连夜入营,只言己军如何如何,却未言友军如何如何。如果己军,赵勇率领的关中军,蒙恬率领的汉中军,三军不能同时发力、彼此协同,就很难营造出浩大的声势,以使楚人疲于奔命。
伏击是一个担心,楚军如果和七年前秦魏联军攻楚一样,完全放弃宋地的防守,集中兵力发起稷邑之战,全歼赵善部,这是李信另一个担心。
昔年齐国、魏、韩三国攻楚,楚国就是不守方城,直接退至垂沙对峙。垂沙已经是比水,比水出于以前楚王逃走的马谷,水过比阳经垂沙汇入邓邑。那里已在宛城之南、新野以东,距襄城有四百里,四百里必然会使后勤压力大增。
经过缯关进入南阳郡,道路有两个方向,一个方向是向西北行往宛城,还有一个方向是更偏南一些直接南下垂沙。如果是后者,西侧宛城距粮道不过八十里,东侧的桐柏山余脉起伏委迤,距离粮道只有六十里。己军南下垂沙,如何保护身后两三百里的粮道是大问题。
“大将军,大王既已命我军速攻,我军必当从速。”李信盯着地图沉默了太久,冯劫出言想劝。他并没有考虑到垂沙,他眼睛盯着的是方城北入口的卷城和南出口的缯关。
“我军势众,又有破城之器,缯关必破。”冯劫继续道。“而今齐荆两国交恶,荆人二十万、赵人不过十万,如此仅三十万之众。荆人又需守商於之地与汉中,分兵力薄也。大王既命我军,亦当命赵勇、蒙恬两军,三军合力,何愁不败荆人?”
冯劫并不是花架子,楚军在东地的时候还有局部兵力优势,现在要驻守的地方太多,兵力一点点被摊薄,他绝不相信楚赵两军能集合三十万人与己军决战。他历数己军的优势,然而李信听完却问了一个和勿畀我相同的问题,“淮水冰封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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