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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早就杀红了眼,当下不管不顾地便即披甲上马,亲率两百部曲从步军中插入,直冲敌阵。晋军东侧的拒马已然全被掀翻,窄窄的堑壕根本拦不住战马纵跃,加上奋战中难免步伍散乱,长矛所指方向杂沓不齐,竟然被胡骑一冲即入。
熊悌之见状不妙,连马都来不及上,赶紧冲上第一线去指挥。刘光一眼瞥到,见其全身着甲,知是将领,当即兜转贴近,狠狠地便是一矛捅去。熊悌之一个不防,肋侧中矛,不禁大叫一声,翻身而倒。刘光抽出矛来,矛尖带起了一道殷红的血线……再想补上一记,却被熊悌之的亲兵拼死遮护住了。
晋军中几名弓箭手搭上最后几支羽箭,一起来射刘光。刘光弃了矛,挥刀遮挡——这才是他最擅长的兵器呢——但仍被一支箭透过刀风,射中了肩膊。好在对方力疲,加上为救主将而仓促引弓,没能拉满,箭簇入肉不深,只是轻伤罢了。
熊悌之最然身负重伤,晋军各队正副排长、队长们仍然指挥士卒,酣战不退,尤其右营的数十名骑兵尝试发起了一次反冲锋,最终还是把胡骑给逼出去了。刘光悻悻然回归后阵,还在琢磨,天色尚且明亮,是不是要尝试着再冲一次呢?突然有人禀报,说擒住了一名晋人的哨探。
其实这不是哨探,是陆和派出去报信求援的骑卒,白天一口气奔到封丘,歇过一阵后,知道已有同僚南下求援,他本人在封丘城内也找不出援兵来,便即策马折返,结果出城不远,就被氐、羌杂骑给撞上了,十数骑围他一个,很快便身被数矢,落马做了俘虏。
氐、羌杂骑的武器粗劣,几枚骨簇暂时还要不了人的性命,所以他才能被绳捆索绑,押归胡阵。当时刘光正在亲率部曲发起最后的冲锋,留守胡将当即上大刑逼供,虽然很快就把这晋卒给打死了,但还是从他嘴里掏出了不少情报来。
于是向才刚返回的刘光禀报,说最近的晋军在仓垣、小黄,约摸一千人,裴该主力昨日还在外黄,在尚未得知警讯的前提下,估计最早也得今晨才能抵达小黄。刘光掐指算了一下,就算裴该上午得信,午时动身,这七八十里路,半个白天是根本走不到的。他若派骑兵先出——不过据说晋军中骑兵并不多——现在也该来了,既然不见,可见是大军骑步同行。晚上摸黑走不快,也不敢靠得战场太近,那么估计总得明日午前才有可能抵达啦。
倒是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
今日之战,的是确斗,本军中除了刘丹部曲外,大多饥饿疲惫——部曲们才刚肉搏过一次,此前只是轮番驰骋放箭而已,体力消耗不大——说不定后半夜能够尝试一次夜袭,有很大的取胜可能性。既然如此,今天就不再冲了吧,好好休歇体力。
于是遣快马传信刘丹,禀报敌军主力的情报,并且建议说白天就到这儿吧,我要尝试夜袭,大人您是不是打算配合,您自己根据实际情况来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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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面的最后一场战斗,因为晋军面朝夕阳而立,反倒被压在了下风,难得的伤损数量竟然与胡军相当,外垒也大多遭到破坏。陆和高呼酣战,好不容易才把敌军逼退,看情形今日是不敢再来了,才刚长舒一口气,可是随即就听说了熊悌之重伤的消息。
其实陆和也满身是伤,从箭伤到刀伤、矛伤,不下十处,但有铠甲防护,大多入肉不深,只是血流得多了,甚感疲累而已。他硬撑着来探视熊悌之,熊悌之躺在地上,拉着他的手说:“难得熬过今日……贤弟还是趁夜遁去吧,留我与伤兵在此,阻遏胡贼。”
陆和含泪安慰他:“胡贼今日不能破我,明日亦不能破我。最多再熬一日,都督大军便到,我将与阿兄携手前去向都督请功。我是不会逃的,哪怕死在此处,也坚决不逃!”
熊悌之叹了一口气:“贤弟啊,勿得诓语,今日得活已是侥幸,哪里还能熬得过明日呢?”陆和反复宽慰,让他好好歇息,这才离开。
熊悌之命亲信取一柄刀来,放在自己手边,心说我估计是活不了啦,但凡不是伤得那么严重,今晚说什么也要逃走……哪怕纵身往济水里一跳,终究我打小在长江边长大,水性很好啊。可是如今爬都爬不起来,遑论逃走?
士卒皆已疲惫,营垒也都残破,若是敌军今晚来夜袭,必然全军覆没……哪怕敌军歇到天亮才来,也肯定扛不过一个上午。贼若入营,我便用此刀自尽了吧……还是说求降呢?就这半条命的样子,他们肯收纳么?
左思右想,手捏着刀柄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始终下不了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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