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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普通逃难者,并没有太多积蓄在身,胡军很难榨出油水。其中只有一家商队,一行四十余人,车乘六七辆,看似所载货物不少,才近渡口,就被胡军“呼啦”一声给包围了起来。商队首领赶紧将出一封书信,递与守将,请他行个方便。
乱世之中还敢行贾四方的,泰半都有靠山,即未必为某家所遣,也必与各方权贵有所联系。终究社会生产力发展到这一步,不可能存在彻底封闭的庄园经济,权贵们需要的某些特产和奢侈品,都须仰仗商队从他处贩来,因此稍微有点儿规模的商队,领队身上都会揣几道过所,或者几封权贵手书,以便顺利通关。
这家商队首领掏出来的,就是汉侍中卜泰的亲笔手书——没有实际内容,只是几句闲话,后面落个款识罢了。这支卜氏本是胡种须卜氏汉化后改称——南匈奴四大姓,是须卜氏、呼延氏、贺兰氏和丘林氏——三品以上显贵十数人,布列于朝堂之上。虽说前不久刘聪才刚听信谗言,处死了左卫将军卜崇和侍中卜干,但并未牵连全族,如卜泰等就仍然官居显位。
守将见到卜泰的手书,不禁踌躇——若是劫其财货吧,就怕将来卜侍中怪罪;若放他们安然北渡吧,又可惜了的……
好在商队首领是个晓事的,当即命人从车上抽出五匹锦缎来,奉献给守将:“此为蜀锦,其值为他处所产的五倍,而自巴氐占据蜀中,商道断绝,很难输入中原,更是增价十倍不止——将军若能裁成衣裙,尊夫人必喜……”
守将一瞪眼:“如何用得了五匹?汝以我妻为熊罴乎?不过么……同僚贫困者多,也当周济一二。”摆摆手,就打算放行了。
谁料想商队还没登船,忽有使节快马到来,勒令封锁渡口,一人一车不准北渡——“大将军顷刻便至,尚未渡者,须由大将军亲自甄别,以防混入晋寇的探子!”
守将不禁腹诽:“晋人在南,由此向北都是我汉家领土,若真是晋寇的探子,不去探查大单于军,如何此刻北渡?”刘敷是想自己下手揩油吧。
商队首领被堵在南岸,急得直跺脚,可是好话说尽,守将却坚决不肯放他过河了。时候不大,果然刘敷率领数千兵马浩荡而至,一来就鸠占鹊巢,守住了关口,然后才策马来到渡旁,“甄别”北渡者。
守将把那商队首领引见给刘敷,刘敷大大咧咧地坐在胡床上,昂着头,瞧也不瞧对方,先问:“汝何人耶?”
商队首领赶紧上前拜见,自我介绍说:“草民郁翎,拜见大王……”
刘敷双眉一拧,两眼一努,呵斥道:“此为南音,汝必是晋人的奸细!”
郁翎吓得伏地哆嗦,急忙辩解说:“草民确是南人,本籍吴郡……然实实不是奸细。大王请思,今北上晋军,或青、徐,或兖、豫,其中哪有几个江南人啊?南人自守其疆,谁敢来逆皇汉神威?”
“难道此番晋寇来侵,不是建康之命么?”
“确乎建康之命,然……大王请思,那琅琊王也是中原人,其司马王茂弘本籍琅琊,南渡而占我田亩,侵凌我百姓,南人莫不呼之为‘北伧’。正因南人不肯从命,彼等才驱青、徐、兖、豫之卒来侵河南,则草民又岂能为北伧做间呢?”
刘敷闻言,不禁笑笑:“汝倒能言善辩。”
“草民不敢,只是多年行商,南来北往,多承皇汉官府关照,才能赚些薄利……”说着话,赶紧又把那张写着卜泰名字的纸掏出来,双手奉上。
刘敷也不接,只是瞥了一眼,便即问道:“原来汝曾受卜侍中驱策。不知此番往何处去货卖啊?”
“前自卜侍中处得上艾之砂器、恒山之黄芪、临汾之连翘等,贩于上洛,易得蜀商之锦、盐,欲归故乡……”
“既云欲归故乡,如何倒要北渡?”
“草民岂肯北渡?奈何行至河南,却逢晋寇来侵,皇汉大军亦至,故此匆匆逃离战场耳……若东出,成皋关已为晋寇占据;欲南下,轘辕关也有晋人出没,无奈只得暂时北过大河……”
刘敷想了想,便问:“汝行商各方,可有去过兖、豫么?”
“自然是经过的……”
“青、徐呢?”
郁翎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老实回答:“也去过一两回……”
“如此,”刘敷把身体略略前侵,“汝将在兖、豫、青、徐所见,及吴中内情,备悉讲来我听,若说得翔实时,我便放汝北渡。”
龙套郁翎登场,大家鼓掌鼓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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