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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真真正正名义上的朝臣领袖,裴文约你想对他动手?这借口可得找踏实了才成啊。
裴该点头说我当然会谨慎从事的,但以形势而论,必除司马保,而且我所担心的并非司马保,而是——“恐汉杀彭越,而英布反……”
你动了司马保,那司马睿在建康,可能无动于衷吗?他会如何应对,这可难以预料啊。
祖逖想了一想,微微摇头:“或无可虑,琅琊大王终是仁厚君子。”裴该笑笑:“琅琊大王仁厚,其部下则未必……”祖逖道:“今王茂弘实执建康之政,彼亦谦抑,可虑者唯王处仲与庾元规——此前使刘、戴掣我北伐之肘,且请下退兵之命者,今已明矣,乃庾元规也。好在二人并不和睦,否则若同心一意,架空王茂弘,挟持琅琊大王,则必为朝廷之患。”
裴该道:“若形势丕变,难保二人不相勾结,则士稚在司、兖,还请严加防范——我之徐州,亦请看顾。”
祖逖说你放心:“我等辛苦厮杀,始得中原数州之地,彼等若欲轻取,吾必不容!”老子如今乃是朝廷所命的三州都督、骠骑大将军,就算司马睿也不过比我略高半头而已,想朝咱们的地盘儿伸手,哪儿那么容易啊!
裴该一边说:“中原初定,乃可设谋召南渡各家还乡,如此则江东势弱,兖、豫力强了……”一边又再摆了摆案上的食器,继续对祖逖道:“我意一两年内统合雍、秦,且北上以服氐羌,使彼等只能为助,不能为祸——刘曜在故上郡,亦当彻底踏平之!凉州张氏,素来忠勤,乃可羁縻,由其自守……”伸手朝代表凉州的酒盏相反方向一指:“然后,是该先取梁、益呢,还是东进以与君合,彻底平灭胡寇呢?”
巴氐李特以流民起事,逮其子李雄时攻占成都,奄有益州,建国号为“成”——史称成汉——在永嘉末年和最近几年间,成军屡屡发兵北上,终于吞并了梁州,一直杀到祁山南麓。成汉与胡汉相同,对于晋来说,同样是叛逆势力,虽然没有焚都邑、掳天子事,若仅论今日之势,其实未必就比胡汉弱了。
若非宁州刺史王逊苦苦支撑,使成汉不能尽取南中之地,李雄就相当于第二个刘备!
如今裴该已逐刘曜,东面有祖逖为他牵制平阳的胡汉政权,那么对于长安来说,其实最近的外患不再是屠各了,而是巴氐——当然啦,有南山为阻,成汉想要发兵入关,难度比过去的胡汉要大得多了,李雄也未必能有此等野心和魄力。
所以裴该问祖逖,你说我是先打成汉好呢,还是先打胡汉好呢?
祖逖沉吟少顷,皱着眉头说:“蜀道难行,恐不易取啊……”
“即不能取益,亦当定梁。汉中为南北锁钥、巴蜀门户,若能收复汉中,则巴氐不足虑,李雄迟早为我所擒;若不能收复汉中,诚恐关中不稳,难以全力以向河东……”
祖逖又想了想,突然间捋着胡子笑了起来:“文约欲先定巴氐,恐怕是别有所图吧?”
裴该也笑:“是谓‘醉翁之意’……”随即反应过来,现在还没有这句名言,于是干脆把话给说全喽——“醉翁之意,本不在酒,而在乎山水之间——士稚可能洞彻其中缘由么?”
祖逖说我觉得吧,你想暂且撇下刘聪,而先打李雄,用意有二。竖起一枚手指来说:“其一,若得蜀地,控扼长江上游,则成王濬灭吴之势,王处仲在江州、庾元规在建康,皆不能安枕矣。”
要是把关中和蜀地连成一片,便能对江南地区呈现高屋建瓴的威逼之势,相信王敦就算是条龙,也得先给我蟠起来,庾亮再喜欢惹事儿,也得缩壁角里去。
然后祖逖又竖起第二枚手指:“至于平阳,文约得无欲将其当作汉季河北之袁氏乎?”
就目前形势而言,华阴以东,中原大地,是祖逖加刘琨,对抗刘聪加石勒,倘若没有特别的变化,三五年内恐怕难分胜负。裴该认为只要祖逖不死——理论上还有好几年寿命呢,而且说不定他心情一好,尚能多活几春——河防基本无虞,而有祖逖隔河呼应,或许刘琨的结局也能稍好一些。
若等裴该定了关西,有稳固后方,挟战胜之势,加入战团,起码刘聪父子遭到三面围攻,是一定扛不住的。然而他担心形势一旦发生这种变化,石勒基于唇亡齿寒之意,可能会倾全力以救援平阳——刘琨能够挡他多久,需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故此——我先不东渡,却南下去打汉中,平阳的压力一减轻,以刘粲的个性,必然不会给石勒好脸色瞧,若石勒提前自立,二寇势分则弱,就比较容易逐一击破了。
所以祖逖才说,你是把他们当成汉末河北的袁氏兄弟了吗?
当年袁绍死后,二子袁谭、袁尚相争,曹操发兵河北,然而赢了一仗后却又主动退兵了。因为郭嘉劝他,说那俩小子“急之则相持,缓之而后争心生”。曹操用郭嘉之计,果然他前脚才退,袁氏兄弟后脚就杀成了一团,曹操这才能一举而定河北,逐袁尚,复杀袁谭。
然而祖逖分析完之后,随即便说:“如此一来,胡寇不足平也,唯恐石勒趁势坐大……”突然间凑近裴该一些,低声问道:“文约实与我说,君可曾遣使往河北去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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