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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彭不见郑林归来,不禁担心,郑先生不会是在途中出什么事儿了吧?
现而今兵荒马乱的,各处盗匪纵横,我早就说路上不安全,要派兵护送,郑先生偏偏不听。郑先生说了,青州岂有不识我之人啊?此去在东莱境内,自可无忧,然后进入北海,乃是我乡梓所在,即便盗匪,也不敢妄以兵戈相向吧,何必遣兵护送?我本一处士也,如今只为平息干戈,保护百姓,这才肯为府尊一行,若以兵卒相护,反倒丧失了中立的立场……
鞠彭心说郑先生也太托大了,不见得乡野愚民就都认得你啊,即便听说过你的名字,人要上来二话不说便即动手,又该怎么办哪?一面急遣人于路去探寻郑林的踪迹,一面请徐州来使带信回去,说我护守东莱,不可逾境出郡——还是苏将军你赶紧北上为好,我必扫榻相迎。
鞠彭不肯率兵来合,本在苏峻意料之中,但他接到回信后,仍然在心里把这位鞠太守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好在厌次的邵续、段文鸯并非鞠彭那路怯懦货,得信大喜。他们料算石勒既已退去,重整旗鼓,再伐厌次,怎么着也得准备个一俩月,咱们还有时间。于是邵续便遣其侄邵存与段文鸯合兵南渡,首先将曹嶷沿河岸布设的二十多所屯堡逐一击破。
消息报至广固,曹嶷大恐,急召诸将吏商议,大家伙儿都说,应当调回东线的兵马,固守广固及附近各县,做久守之势。曹嶷摇头道:“不可。今苏峻对面做垒,是畏我兵盛,不敢向前,然我若撤垒而退,彼必趁虚直进,若再与段文鸯合兵一处,即广固恐亦难久守也!既然苏峻不动,我当亲率余兵,以御北军,将之逐过黄河。”
于是下令给前线的部队,要他们与苏峻继续对峙,不许轻易出战——“且待我摧破乐陵军,再挟得胜之势,一举而败苏峻。”
于是营陵、平寿之间的曹军便即深沟高垒,固守不出。他们不动,对面的苏峻也不动,然而曹军前出哨探,却见徐州方面的旗帜日益增多,众将都说:此或卞壸遣军来援苏峻,亦或苏峻于城阳郡内新募兵马……可是照这个速度增加下去,倘若不停的话,估计最多一个月,对面就要比咱们人数还多啦!急报曹嶷,请求将军您赶紧击退乐陵兵,前来相助吧。
其实苏峻是用的增兵减灶的惑敌之计——卞壸手头本来就没多少兵,怎可能再来增援?况且他连苏峻的粮秣物资都几乎断了,想苏峻近万兵马,靠着在城阳郡内自行征派,尚可勉强维持,后方即便有兵也不会再派过去啊,派过去吃光苏峻的存粮么?
至于城阳郡内,苏峻确实下令征募新卒,但对于那些才刚扛上长矛的老百姓,或者从来有组织无纪律的坞堡壮丁,苏子高肯定是不放心的。他如今深受裴该的影响,相信一支军队光堆数量根本没用,百战精锐,一个可打十个未战之兵,经过训练的士卒,一个可打十个新募乃至裹胁之众。加上粮秣并不充足,他才不肯把那些新兵直接叫到前线来呢——你们先跟后面苦练三个月再说。
苏峻只是命士卒削木做旗,然后每天多竖上这么几十杆,以迷惑对面的敌军。等到听说邵存、段文鸯南渡的消息,他又试探性地出击了几次,曹军只是严守营垒,坚不肯战。苏峻一瞧有门儿,此时不冒险,更待何时?!
于是留下主力守备营垒,他自己率领着一千兵马,连夜启程,数百里急行,直奔东莱而去。
过卢乡、当利的时候,百姓听闻苏将军回来了,莫不箪食壶浆,于路跪接。话说苏峻当年还在东莱的时候,虽然也有一定威望,但父老尚不至于如此热诚相待;只是时移事易,过去的地方小土豪、自命的县令,如今已是朝廷五品将军,那谁还敢不恭迎啊?况且若非苏峻北上,曹嶷还在猛攻东莱呢,则苏将军是我等救星也!
前抵掖县,鞠彭倒是不背承诺,主动捧着太守的印信出城来迎。苏峻下马与鞠彭见礼,拉着对方的手,态度极其亲热,而对于郑林去向不明,也表现出了相当的关切和担忧。随即苏峻召集守城兵马,公开宣讲道:
“曹嶷虽是本郡土著,却助纣为虐,党同王弥,肆虐乡里;且如今又朝秦暮楚,重附胡寇,为虎作伥,我故奉朝廷旨意(朝旨已经送到了他手中),大张天讨,以救本郡生民。
“然而曹嶷仍据广固,其兵在营陵、平寿之间,未逢大败,今若止助守东莱,仍为困守之势,岂可长久啊?近闻乐陵邵将军已遣大军南渡,我等若前,与之夹击,则曹军必败,广固必破!如此,于东莱一郡才是长治久安之计!
“卿等父兄,多为曹贼所害,家宅田地,多为曹贼所坏,难道只会谨守门户,不想出而复仇么?若有胆量,便随我出征,则杀一曹兵,可为父兄复仇,杀一曹将,可为乡里报怨,若得曹嶷首级,非止东莱,青州百姓俱感恩德。
“有胆量的,便跟我走;无胆之人,且回家向祖茔而哭去吧!”
众兵闻言,尽皆踊跃,有七成多都表态愿意追随。鞠彭在旁边听见,不禁慌了,说我原本不是这个意思啊,只想你来接印守郡,没说要往外打啊。苏峻笑道:“曹嶷不灭,东莱终不得安,即鞠君欲乐耕垄亩,岂可得乎?今印信我先接下,将兵去破曹嶷,鞠君素有恩信于民,请仍留城中,护守百姓。”
鞠彭还待再说什么,就听苏峻又道:“鞠君前云,不熟军事,乃为曹嶷侵逼,日夕繁忙,衣不解带,席不安寝。今兵事我为君息肩,君止管民事,自然轻松——我当上奏朝廷与裴大都督,备陈君父子严守东莱之功,料必有显官相酬也。”
鞠彭只是精神压力太大,受不了整天被人逼着打而已,虽然口出愿将印信奉上,自己回乡躬耕之语,其实并不跟郑林似的,一门心思只想当隐士——他也有官瘾哪。在原本的历史上,他北渡投靠慕容廆,就直接入幕做了参军,前燕建立后,官至大长秋——郑林倒是一直躬耕垄亩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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