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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该点头应允,但他随即关照刘夜堂:“寄语陶君,切勿浪战,唯守为上,候大军四下来合,然后可以设谋破胡。”想了想,又说:“卿可将我大纛去,立于垒中,以惑敌目,以振军心。”
刘夜堂领命而去,裴该继续坐等前线消息。当日晚间,忽然从蒲坂方向跑来一小队士卒,用木板抬着一具死尸,禀报裴该说:“此人身上带箭,泅渡而来,上岸不多久便咽气了……”裴该问道:“是什么人?死前可曾说过些什么?”士卒回禀道:“他自称是汾阴薛氏之客,奉薛宁之命前来送信,云胡寇将于夏阳涉渡,言毕即死。”
裴该不禁捻须沉吟,心说薛宁是谁?为何不是薛涛遣人来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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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清趴在席上——没办法,他后背中箭,虽然创口不深,终究不便仰卧,只好趴着休息——耳听得城上鼓声阵阵,兵刃交磕、士卒嘶吼之声也不时传来,不禁心乱如麻……
昨日胡军初至,不过才攻了顿饭时间,城上就舆下来四十多具尸体,重伤者更是两倍此数,杨清是助守过城池的——在成皋,在大荔——总感觉敌众我寡之势如此分明,倘若一日便要死伤百余人,恐怕这弹丸之地真扛不过十天去。
最重要的是,他是亲眼见过涉渡的胡军的,估摸着不下数万之众,可是听说这回来攻城的只有万余,那么剩下的哪儿去了呢?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肯定不是滞留在河岸上,而必然南下去攻郃阳了。以此观之,估计很长一段时间内,南方的晋军都将无法北上增援夏阳……
这外无援军,就靠着几千人守城,真能守得住吗?杨清心说我要是周督,肯定见势不妙,便即突围出城——据说胡军只攻正面,还没有四门围定——躲到山地里去,就不知道那时候肯不肯带上伤兵了……
正在胡思乱想,就听脚步声响起,一人来到身旁,轻声问道:“杨清?”杨清略一抬头,急忙挣扎着站起身来,以拳当胸,行礼回应:“到。”
因为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厉风左营”的营司马。
司马上下打量他两眼,问道:“听说汝负创不深,尚可活动……不知还能战么?”
杨清才刚想说不能,又一转念,若回说行动不便,说不定等周督逃亡之时,就不肯带我走啦,当即改口,豪气干云地说道:“为大都督效力,小人能战!”
司马说好,你跟我来,便即负手而去。杨清跟着他来到城壁下,只见贴墙根围着一圈一圈的战兵,正在埋锅做饭,其中不少人都负了轻伤,胳膊或者腿上缠着绷带,几乎个个衣上都有血迹。
司马领着杨清来到一小伙战兵当中,伸手一指,下令道:“这便是汝等新任的排长,且好生休歇、食饭,我料胡军今日还会前来攻城,到时候换汝等上城护守。”
简单下完命令后,营司马便即离去。杨清莫可奈何,只得步入圈中,左右一望,大概二十多人,差不多一排之数。众兵当司马来时,尽皆起身行礼,但对杨清就不必那么恭敬了,只是招呼:“排长可来坐,饭食少顷便熟。”
杨清打量这些新部下,其中七成披甲,很明显都是“厉风左营”的正兵,还有三成短衣无甲,或者明显皮甲的尺寸不合,估计是城中临时招募的青壮。其实都不必瞧衣饰,仅靠仪态和位置就能够判明身份了:正兵泰半懒洋洋地倚靠着城壁,虽然胡军几乎就在一壁之隔,众人脸上却罕见畏惧之色;临时招募的青壮多数坐得较远,很明显还不能彻底融入集体中去,多数惧怯,或者紧张。此外,忙着劈柴、烧火、煮饭的,自然也都是本城居民。
杨清坐下后便问:“汝等都是哪一排的?”倘若不是原本的排长战死或者重伤,无法指挥,司马怎么可能把自己硬塞进来呢?
一名老卒先指指自己的鼻子:“我是前部廿三排的……”用肩膀一搡身侧之人:“他是前部第六排的,还有几个是左部十七排的。”
杨清闻言,不禁大惊:我靠,难道才战两日,那么多排就都给打残了不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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