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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粲又道:“且不论天意,司马家残民以逞,诸藩动摇社稷,则人心厌晋久矣——汝又何必矫饰?”
裴该回道:“我不矫饰,即天意、人心,皆已厌晋,亦不当由汝等胡贼执掌中国!”
刘粲闻言,不禁大笑道:“俗云:‘两国相争,各为其主’,但闻汝语,汝主安在啊?我刘氏若不能得天下,难道裴氏可乎?”
反正旁边儿人不多,就自己身后那些小兵,未必能够听得懂咬文嚼字,裴该忍不住就引用了唐诗人李贺的一句诗——“世上英雄本无主!”
刘粲一拍大腿:“说得好!裴文约果然当世之雄,我未曾看错汝。”随即话锋一转,便扬鞭劝说道:“晋主孺子耳,辅之何益啊?君不若自竖旗帜,割雍、秦、凉三州为王,但肯允时,我即刻退兵。其后君可往取益州,我定关东,待中国虽大,分拥其半,乃各将百万雄师,一战以定天下谁属,岂不快哉?!”
裴该也学他的样子,将手中竹杖轻轻一敲膝盖,回应道:“刘士光果然世之枭雄——汉主醉囚耳,辅之何益啊?汝不若反师平阳,弑父屠弟,僭居尊位——但肯去时,我绝不追赶!”
刘粲终于忍不住了,勃然大怒道:“竖子焉敢戏吾!”双腿一夹马腹,便朝着裴该直冲过来。
他若是手中有矛,或许真能把裴该给戳个透心凉,但若是让带长兵器过来,裴该傻的啊,岂肯与之相见?而再如何神骏的良骥,从立定到加速,都需要一定时间,所以刘粲才刚起步,裴该便即拨马而走,身后护卫纷纷举起弓来,瞄准了刘粲。
刘粲赶紧一勒缰绳,紧急刹车,然后扬鞭指着裴该的背影,大叫道:“我容汝歇息一日,明日定要较个生死、胜负!”裴该转头笑道:“较量生死,不在一日,我大军四方来合,且候兵足,再取汝项上首级,有何难哉?”
等到回至营中,裴该才长出了一口气,对左右说:“刘粲凶暴,竟起害我之心……”实话说刚才刘粲那一冲,真把他给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就想起一个人来——“倘若甄随在此,必可趁机冲上前去,将那胡贼一矛捅翻!”
真可惜,想要用甄随的时候,那蛮子偏偏不在……也不知道还须多久,他才能赶来增援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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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随在下辩,分派诸将镇定各县各乡,并沿要隘设置堡垒,以防巴氐再趁乱来侵,他自己则整天跟未来大舅子梁懃置酒高会,相谈甚欢。
本来打完仇池山后,梁懃就打算返回宕昌去的——甄随虽然许了他武都郡守的职务,但梁懃心知肚明,以自己的出身、履历,怎可能一步登天做两千石?能够灭掉宿敌仇池,并保住宕昌基业,于愿足矣——然而甄随坚不肯放,说你妹子还没给我送过来呢,舅子你着急走什么啊?
梁懃无奈,只得先将部属遣返宕昌,并命人将其从妹舆到下辩来。当时男女大防还不如后世那么严密,加之甄随是蛮子,梁氏兄妹久居羌地,对于中国礼法也不是很讲究,因而梁氏一到,梁懃便命她前来拜见甄随。甄随上下打量此女,略略皱眉,压低声音问梁懃:“汝将令妹夸得地上少有,天仙一般,难道羌中的天仙,便是这般模样么?”很明显他不满意。
梁懃倒是急于抱上这条粗腿,急忙辩解道:“舍妹虽非国色,肌肤却白……室内烛火不明,故此将军所见不确。且……舍妹腰细股圆,乃善生养之体、宜男子之相,于床笫间亦有内媚……”
甄随斜他一眼,不怀好意地问道:“哦,床笫之间……汝是彼兄,如何得知?”
梁懃明知道牛皮吹破了,好在他脑筋转得够快,赶紧给圆——“想当然耳,此乃我梁氏女子世传之佳处。若非如此,如何得为先帝皇后啊?”
他指的乃是梁兰璧,梁芬之女、晋怀帝之后,洛阳城陷后生死不明——论起来,梁兰璧和这宕昌的梁氏兄妹,倒也是同辈。
这句话倒确实打动了甄随,那蛮子不禁抚掌大笑道:“本只为聘一世家大户女为妻,不想能得皇后做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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