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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们也不答言,挺刀便朝刘琨刺来。刘琨急忙躲闪,本能地就绕到段秀身后去了。段秀拔出刀来,当即劈翻一名刺客,但随即被另一名刺客错手,一刀扎在肋骨上,不禁痛呼一声,翻身便倒。
这一来那几个刺客也都慌了。他们固然是段叔军所豢养的死士,为了达成使命,可以不惧生死,更不怕伤害无辜,但问题那是段秀啊,乃是辽西公和主人最保爱的幼弟,如今不慎伤了他,即便完成使命,还有面目回见主人吗?就算死了,在地下都得蒙着脸等主人来呢吧!
就这么一恍惚、慌忙的功夫,刘琨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趁势就把竖在大帐主案后的仪仗用戟给抄起来了——至于他的佩刀,遭囚许久,早就被搜走啦。
段氏在鲜卑各部中,中国化倾向最重,是故段匹磾主帐的布设,纯学晋人,案后乃有仪戟竖立。
戟本是车战时代的主兵器,合矛、戈为一体,可刺可啄,威力无穷;但当战车逐渐退出战场之后,戟的钩啄功能彻底无用,汉戟乃演化成倒“卜”字,两个尖刃全都用来捅刺。但至两晋之时,即便卜字戟也日益消亡了,长矛统治了主战场,马槊也开始流行……只有仪仗所用,还有戟兵残留。
所以刘琨临时抄起来这支仪仗用的卜字戟,其实没多少实战功能,但在大帐内对付几个只有短兵的刺客,倒是勉强够用啦。刘越石允文允武,战技说不上有多出色——尤其近年来岁数大了,体力全面衰退——但当危急之时,得有兵器在手,精神便是一振,当即便将才伤了段秀的刺客一戟捅翻。
剩下两名刺客一左一右,来战刘琨。段秀躺在地上,挣扎着探出手来,一把就抓住了左侧刺客的脚踝,奋力一扳,那刺客“哎呦”一声,便即伏倒。刘琨趁机将右侧刺客穿了个透心凉,随即掉过戟来,又将摔倒的刺客狠狠插在了地上。
以长对短,威力加倍,因而兔起鹘落之间,四名刺客便已杀尽,刘琨不自禁地出了一身冷汗,就觉得手足皆软。他急忙探看段秀的伤势,正待呼喝帐外来人救护,却被段秀挣扎着,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段秀道:“刘公切勿声张,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啊?”
刘琨尚且犹疑,问道:“我若逃去,卿又如何处?”
段秀道:“实不相瞒,温泰真与我相盟,欲救刘公久矣,彼亦甄选死士,日夕逡巡于营垒之外,寻机相劫刘公——今当在寨南,刘公可趁两军尚战之际,潜出寨去,与之相合。”伸手一指地上几名刺客,又说:“我中创不及要害,无伤性命,刘公不必挂虑。本欲纵放刘公,又恐阿兄责怪,但以今日之事,刘公若仍留我段氏军中,必为我四兄遣人所害!既如此,我放刘公,阿兄再无可言。刘公可即换穿刺客装束,出寨去与晋人相会。”
刘琨拉着段秀的手,不禁眼眶湿润,哽咽道:“卿之大德,如活死人、肉白骨,我将何以为报啊?”
段秀忍着痛,笑容难免有些扭曲,他说:“但求刘公不念前怨,两家戮力同心,共灭羯贼。我终是鲜卑,不能久处晋地,将来能否兼并慕容、宇文,光大在草原的产业,永为晋之屏藩,全在刘公一念之间。”
刘琨指天发誓道:“但我得生,尊兄弟皆有封侯拜公之望,山河带砺,永世不替。有违此盟,我必不得善终!”
说完话,他就赶紧脱去袍服,换上了刺客的衣服——也就是鲜卑小兵的服饰——然后潜出帐外,低垂着头,专寻人少处匆匆行去。
忽听得前方一阵喧嚷,貌似在叫:“末柸败矣!”刘琨赶紧加快了脚步,趁着守兵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在寨外的机会,瞅个空隙,真被他逃出了段氏营垒……
等到段匹磾大胜而归,不见刘琨,不禁勃然大怒。但是段秀捂着还在渗血的伤口,指给他看那几名刺客的尸体:“此皆四兄所遣,则我若不纵放大司空,大司空迟早为四兄所害,其过反由阿兄承担——阿兄肯担此恶名么?”
段匹磾不由得顿足:“老四行事,竟不与我商议,真正可恼……但恐大司空归于晋营,起兵来报前怨,如何处啊?”
段文鸯在旁边儿直撇嘴:“我意大司空不似阿兄,不肯为此亲痛仇快之事。若真起兵报怨,便将老四与他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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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琨在鲜卑营寨外与温峤派来接应的晋人会合,随即就被护送去了无终。刘演、温峤等接到刘琨,无不伏地大哭。随即刘演就气哼哼地说:“叔父可急归蓟城,杀段叔军而镇定燕国,我在此据城而守,以阻段匹磾复归!”
刘琨摇头道:“不可,我既为段秀所救,已然与之盟誓,必不背段氏,岂可弃信啊?”
刘演道:“彼背信在先,我又何必再执恕道?”随即垂泪说:“可怜我兄弟二人,俱因段匹磾逼迫,于阵上为末柸、宇文所杀,倘若不能报此仇怨,我又何颜生于人世呢?”
提起战死的刘启、刘述,刘琨也不禁黯然,便道:“我亦风烛残年,若死,任由汝答报段氏。但我一日得生,与段氏之盟,终不可背也。”
正说着话呢,突然得到急报,说驻守范阳的羯将孔苌挥师北上,已经打到蓟县城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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