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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嶷就问:“刘央等请求增兵之事,当如何答复啊?”
刘央大胜一场,把石生逼入介休城内,不敢再出来野战。但介休本来就是西河要隘,再加上晋军兵力不足,想要强攻而克,难度是相当大的。是故上奏中就请求长安因应形势变化,急发援军,若有一两万兵马增援北线,他们保证必在三个月之内攻克介休,进而夺占整个西河郡。
陶侃道:“西河与太原,其实一体,两郡之间无险可恃,则若得西河而不进取太原,攻守之势反倒于我不利。而太原复以上党为其屏障,若取太原而不得上党,也非长治久安之策。故侃以为,须再积聚,以期一举而定全并,此际则无论取西河还是太原,皆非善策也。”
并州这几个郡,就好象一大块犍子肉,内中都有筋连着,咬不断、撕不开,要么一口吞下,要么继续积聚,等待机会,想要逐步蚕食,反倒容易把己方置于相当不利的态势之下啊。
裴该点点头:“陶君所言是也,如今长安粮秣尚不丰足,恐怕不能支应数万大军远征,进取全并之事,须得押后……”他心说我怎么自从进入长安以来,几乎年年都处在粮秣不足的状况之下呢?这打仗确实是烧钱的买卖啊……
便命书记郭璞:“为我作文与刘央等,诫其不可深入,但牵制石生可也。且须防上党支屈六自东方来援。”
这边儿刚高兴过了,很快又有传报,说甄随在河内吃了一个大败仗。甄随使司马行文禀报战役的经过,虽然难免为自己的莽撞涂抹粉饰,终究对于具体流程是不敢大动手脚的。裴嶷得知,不怒反笑,说:“甄某恃勇鲁莽,故有此败——理当重责之,且易以他将,而召其返归长安来!”
陶士行反倒为甄随说好话,他说:“胜败兵家常事,此战虽败而不溃,亦见甄随用兵之能。且石勒以身诱敌,即非甄随,谁能忍而不追啊?固当责罚之,但不可遽易他将,以免动摇前线军心。”
裴该吩咐道:“暂记其大过一次可也,命其戴罪立功,若不能胜时,将来重责不迟。”随即就问:“甄随既败,王师在河内唯可坐守,不能主动发起攻击,则若石勒趁大河封冻,分兵南渡,又当如何处置啊?”
陶侃叹息道:“祖公若在,必能制石勒,岂惧彼南渡啊?可惜祖公病重……朝中不知尚有何人,可以统驭中军。”转过头去问荀崧:“荀公曾立朝,可知洛阳尚有能将可用否?”
荀景猷双手一摊,说:“我不懂军事,遑论辨识将军之能否。然而朝中能为祖公之亚匹者,恐是无人……”
裴嶷闻言,双睛骤然一亮,说:“既如此,明公何不自请东向勤王呢?”
裴该没注意到乃叔在说什么,他只是捻须沉吟,心道:难道祖逖这就要死了不成么?我记得原本历史上,他起码还得有五六年寿命哪,而且那还是在东晋朝廷以戴渊出镇合肥,有牵制祖逖,甚至代其领军之意,他愤懑之下,这才郁郁而卒……怎么如今形势大好,他倒提前躺倒了呢?
随即就听到荀崧连声道:“不可,不可!”
裴该愣了一下,就问老丈人:“何事不可?”
荀崧道:“祖公虽病,尚在洛阳,倘若文约请至河南,统领祖军,则朝廷必忌,军心亦疑。若率关西健儿东出,恐怕粮秣不继;若往将祖军,则上受朝廷之忌,下统狐疑之卒,还可能有胜算么?”
裴该一头的雾水,心说我要东出以将祖军?没这打算啊,谁建议的?
就听裴嶷反驳道:“所为国家,安计朝廷之忌?河内亟需增援,河南不可不守,倘若朝廷用非得人,导致祖军丧败,即便洛阳亦岌岌可危了……”裴该这才明白过来,哦,是叔父你建议的……
“某以为,即便明公不自请,多半朝廷也要来召明公。”
荀崧道:“倘若朝廷宣命来召,与自请固然不同……”
裴嶷笑道:“既如此,何不请梁司徒上奏天子,使召明公东向勤王?”
荀崧想了一想,这才缓缓点头道:“此事可行。我当致书梁司徒——文约切勿自请,也勿自行文于司徒。”
商议停当,荀崧便即下去给梁芬写信了。然而梁芬积年的老官僚,也是有一定政治智慧的,没等长安方面先行透露意向,他就隔过尚书省,请下了天子诏命,召唤裴该急速东进,去统驭中军,增援河内。
快马疾驰,不过五日即从洛阳抵达长安,即宣诏命。裴该接诏后,当即聚众商议,按他本人的想法,军情如火,是不能够有丝毫耽搁的,只是虽然往将中军,不必要带多少部队,他也不可能孤身而向洛阳吧,具体该领谁协从为好呢?
诸将皆请相随。裴嶷却道:“此去往将祖军,唯明公一人可以为帅,若别命关中将领统兵,骠骑大将军属将未必肯听命,反于军争不利。”
郭默接口道:“长史所言有理,然而臣久在河内,惯熟地势,又领枢部,即于东方战事,亦多筹划,请随明公,以参军事。”
于是最终决定就带着郭默、裴熊二将,并部曲骑兵三百,裴该亲率之以向洛阳。回到后寝跟妻子道别,荀灌娘不禁垂泪道:“我方诞育,丈夫又要远出,战阵之上,实无确保平安之策……”要换在平常时候,她必然不会这么儿女情长,至于掉眼泪,裴该都是罕见罕闻……只得搂着妻子,好生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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