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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他筹思难决之际,十数里外的平阳城内,姚弋仲终于想明白了问题所在,于是匆匆找到刘央,分析道:
“枢部遣援军来,为我呼应,助守平阳,其所谋划,一得一失。
“其得,先置军于夏阳,复储粮于安邑,预作准备,一旦闻警,可以快速来援,大出贼之预料,使石虎不得不分兵击之。
“然而,不当使援军驻于尧祠——尧祠距平阳城不过十里,即便步兵疾行,两刻可至,惜乎中隔汾水……倘无汾水,两相策应,足抗羯势;今汾水为隔,于我为有害,于敌则无伤——羯贼势众,但建浮桥汾上,或平阳,或尧祠,随时可以机动策应。
“是以末将以为,援军上计,当谋求入城——平阳城广,即五万众亦可容纳;中计,入襄陵以威胁羯贼侧翼;下计才是驻军尧祠……”
刘央沉吟了好一会儿,这才苦笑一声,说:“卿所言是也,惜乎太迟……”倘若裴大都督在,估计他会用一个新词儿,叫“马后炮”——“且卿所言上计虽好,可惜羯贼环伺之际,援军不易入城;所言中计,襄陵终究太远,且彼处背山而地狭,贼但遣一军以挠之,恐不能抄出其后,更等闲难救平阳……”
你所说的上计、中计,枢部未必没有考虑过,但也并非十全十美之策,总存在着难以解决的问题啊——
“卿言至此,实乃我等之失也。既守平阳,倘若能于城南平原上,汾水西岸,起或壁垒、或小城,相距二三十里,以备援军之来,则无忧矣!”
当然啦,这也同样属于“马后炮”。此前石虎东归,石勒使石生守并州,则平阳方面的晋军只会考虑如何进攻,不会再琢磨固守待援之事;等到石虎秘密潜归,又大破拓跋鲜卑,逼得平阳方面只能暂取守势,终究时间太短,也根本来不及别立小城或者壁垒啊。
再者说了,即便立起了小城,那你要不要放兵哪?放得多了,反弱平阳的防守之力,放得少了,羯军必然先往攻取。终究不是看似无害的尧祠,难道羯军会允许你空着城,单等援军前来入驻不成么?
听了刘央的话,姚弋仲也不禁点点头,随即建议道:“援军入驻尧祠,出敌预料,使石虎进退失据,平阳压力骤然轻减。然正如末将适才所言,有汾水为隔,则石虎可全力以攻尧祠,我等却不便救援、策应——援军必不能久持!
“是以欲破此局,当先毁弃汾上浮桥,使贼难以两岸机动;而欲毁浮桥,必先摧破郭太所部羯骑!”
刘央“哦”了一声,心说原来你跟这儿等着我哪……
对于平阳守军是先去攻打西平城,还是先寻找和捕捉郭太所部,数日以来,刘、陈、姚三将始终争持不下。陈安是主张去打郭太的,一则他善将骑兵,乃欲与羯骑当面较量;二则骑兵机动性强,若不能先将之摧垮,咱们敢全力去攻西平城吗?
再者说了,就平阳城内这一万多兵,对于汾西之敌占据了绝对优势,本来先打谁都没区别。然而大敌还在汾东啊,倘若急援西平城,两时可至——当然更大可能性是先攻平阳,围魏救赵——那咱们撤下来的途中,若是被羯骑抄杀甚至是牢牢咬住,恐怕全局都会糜烂吧!
刘央却不赞同陈安的主张,一则他本人善将步兵,打骑兵没有充足把握,二则,他的理由也很充分——
“郭太抄掠四乡,行踪不定,如何捕捉之?倘若迁延日久而不能破,正中羯贼下怀,恐怕尧祠将先陷落……我若先攻西平城,郭太必然来救,或可趁机攻杀之。”
姚弋仲听了,赶紧规劝,说将军您打算用攻打西平城来引诱郭太,这个思路是对的,成功的可能性也很大,只是如此一来,我军恐怕需要同时应对西平城的坚固壁垒和羯骑的机动性了,倘若石虎趁机回师……咱们不但会死,还会死得很难看哪!
刘央一摆手,说这我当然知道——“是故不可轻动,还当仔细筹谋。”
这一仔细筹谋,就耽搁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晋军多次尝试外出,以摧垮羯军留下的空垒,但因为所出不远,兵数也不多,故而并未能够引诱出郭太所部,前来拦截和骚扰。陈安说这样不行啊,咱们必须主动出城去搜寻羯骑,并且待机而战。
刘央尚在犹疑,姚弋仲乃突然间跑来跟他说,我想明白了,欲图破局,必须毁掉汾上浮桥——浮桥被毁,羯军主力便无法在东西两岸快速机动,或平阳,或尧祠,起码一路晋军就彻底活了,可以自在运筹——而若想顺利毁掉浮桥,必须将赵方留在汾西的机动兵团,即郭太所部给先端掉!
刘央说这两天我也一直在琢磨,不管去打郭太所部骑兵,还是西平城,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关键咱们不敢派主力出城太过遥远,要防石虎得信,返身杀回来,谋夺平阳城。你们不要以为我就光在堕毁城外羯贼空垒了,我可一直在担心尧祠方面哪!
“敌情不明,不能得胜,敌情若明,方可筹划,”刘央很快便又唤来陈安等人,指点着地图对他们说,“我今遣人哨探得实,西平城内羯将乃是陈川,所部不过三四千老弱残兵而已,攻亦不难,破也无益……石虎主力在尧祠之北,正猛攻尧祠王将军所部;浮桥在其营正北五里外,南北六座;至于羯贼之粮秣、牛羊,则多半藏于高梁,在其浮桥以东二十里……”
对于晋军来说,内线作战始终是一大优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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