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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节 剑帝之名(二)

温香满室的新婚之夜,妖后安静的躺在卧榻上,剑帝在一旁坐着,沉着脸,眸子里没有愉快,目光不曾离开过妖后那张白玉雕刻出来的无暇面容。

他考虑着如何做。

他明白小赢转达的意思,在魔尊眼里,很多事情的决定和选择只有一次,不容改变。

一种追求绝对完美,绝对信任的非正常心态。但剑帝理解,若是他,也一定会这么想。

妖后陷入意识混乱状态已过去两个时辰,仍不见醒转迹象。

剑帝却已有了决定,他要对妖后说清楚。事实上,他认为妖后早已猜出什么了,他那莫明其妙的叙述,足以让她明白蹊跷。

他等着妖后醒转。

又过去半个时辰,床榻的人儿终于散发出一个活人该有的意识波动出来。如雪,冰冷彻骨。醒来的不是妖后。

张开的眸子,冷淡,平静。

魔尊轻轻起身,自床榻上下来,站直的身姿,一如过去,喜欢单手负在背后。

剑帝尚未开口,她先说话,似问,更似肯定。

“你打算对妹子说清楚?”

剑帝不觉意外,突然觉得,她能猜对自己心思,理所当然的很,便点头承认。

魔尊冷笑,毫不掩饰目光中的鄙夷,讥讽。刺的剑帝几欲当场发作时,她开口了。

“从始至终,错的都是你。妹子无辜的被你带入这洞房花烛夜,你要在这时候告诉她,是你错了?告诉她,这只是误会?你自己的错误,打算让她承担?”

剑帝怒气刹时消散,略作沉默,又点头。

魔尊抬手,单指点在剑帝额头眉心间。决然道“你最好知道。妹子如今已不可能接受这事实,骄傲无双的她,绝不可能承受在你闯入她内心的同时毁灭她的希望。

她那有缺陷的意识灵魂,会因此崩溃消逝。你会杀死她。而我,绝不允许。如果你坚持,你我唯一的结局便是现在,在这里同归于尽。”

剑帝有些错愕,他想不到会是如此。沉默,犹豫,半响。

忽道“既如此,你既就是她,我娶的就不是她,是你!”

魔尊笑,冷笑,继而放肆狂笑,一返往日的平静,那笑声让剑帝觉得刺耳,让他清晰感受到其中夹杂的强烈鄙夷,讥笑,以及不屑……

“够了。”

魔尊笑声渐止,仍旧冷笑着看他。

“可笑。如果你这么认为,你可以占据和拥有我与妹子不可分割的身躯,然而本尊永远高傲的心,绝不会接纳,绝不会改变,将带着对你永恒不变的鄙夷和不屑,狠狠刺痛你不能承担错误的懦弱!给本尊听清楚,你所娶的,是妖后,不是魔尊!永远不是。”

她说罢,带着一脸的鄙夷,转身。

剑帝愤怒不起来,首次感受到屈辱和刺痛。

低沉着声音,狠狠喝道“那你说该怎样!”

魔尊闻言,迅速转身,面对他道“已经说过,这是你的错误。你自己承担,自今日起,你就是妹子的夫君。所有其它,都需抹杀。”

“用你我痛苦的代价换取她的完美?”

“是你的。”

剑帝笑,断然道“也是你的。现在我已知道,你内心一样刺痛,甚至,在恨我的错误,无法原谅。”

魔尊刹时沉静下来,片刻前的诸多情绪,全都消失不见了。

屋子里的气氛陷入沉默。

不知过去多久,魔尊首先打破沉默,轻轻在床榻坐下,淡淡道“本尊不否认,但也绝不改变。这错误,由你我用直至生命尽头的痛苦去承载。”

剑帝满心失落,心里一片绝望,却反轻笑起来。一阵,才开口道“她是她,你是你。我承诺为自己错误去尽一个丈夫的职责保护她,但你不必痛恨这错误,我也会为这错误永远承受与你同等的哀伤。”

魔尊轻轻一笑,缓缓闭上双眼时,意识开始变化,显是要沉没下去,让妖后自体内苏醒,占据这身体的主导位置。

在她陷入黑暗最后刹那,她轻飘飘的声音留下话道:

“你我,活该。”

剑帝看着她的意识归入黑暗后,轻轻接话道“只有她是无辜的?”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过往不懂的玄门歌颂的唯爱感受。那是独一无二的,唯美的不容存在一丝缺憾。而弥补缺憾的唯一方式,便是承受无尽的痛楚,永远的试图修补,又似乎永远无法修复。

唯美的存在太过唯心,容不得现实的掺杂,倘若不愿屈服环境现实的破坏,便只有用承受痛苦的代价,一直维系那份无暇。

魔尊选择维系,剑帝也决定维系。哪怕这痛苦似乎永无尽头。

不片刻后,妖后醒来,眼里藏着无限的歉意对他笑。

“对不起,夫君,这等时刻,我竟又怪病发作起来。”

剑帝也笑了,站那摇头道“无妨。”

“方才跟夫君说到哪里了?”妖后这般问着,忙又补充道“每次发作,总会或多或少的影响记忆。”

“刚才,我编制了一个无聊的小故事逗你,不提也罢。”

妖后闻言做思索回忆状,片刻,微笑道“遭遇雪发小女孩儿的故事?我记起来了。”

剑帝微笑点头道“不错。就是那个故事,曾经做过这个梦……”

“原来是夫君的梦。”

“是的,是个梦。”

……

三个月后。

婚礼仪式的喜庆热闹渐渐过去,魔宫,以及地魔门过去压下的许多不满声音又响起。说道着,在背后对剑帝指点议论。

大多都是讥笑,说他根本配不上妖后,那点本事修为也未必如何了不起。说魔尊所以那般故意抬举他,只是为妖后名声考虑作出的谦让。

剑帝对此不以为然,连冷笑都没有。他早已懂得,声名无论好坏,都是旁人说出来的,不真正属于自己。只有需要这声名为所图者,才会为此在意,但他不需要,也就不必在意。

但是,妖后在意。

剑帝并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问。总之,她很在意。于是安排了许多事情,似不经意般碰上,无需蓄意似的,理所当然的由身旁的剑帝去处理。

初时是某些名满魔门,不守任何规则我行我素为诸多人所愿死的高手,再后来,甚至会碰上些几乎已经没有人还记得名字的上古凶魔。

剑帝总能轻易将这些人粉碎,把他们的骄傲,张狂,一并送入死亡轮回的深渊。

妖后总是用很崇拜的目光在背后看他,渐渐的,随从们看剑帝的目光也开始变成这样。再后来,剑帝就是他的名字,地魔门的人这么称呼他,人前人后。玄门那边有提起者,也都这么称呼他,人前人后。

许多人都认可一个说法,能在剑帝手下走过一招的人,上下几千年内的传奇人物,都没有几个能比拟了。

剑帝的名字和声望,到了似乎无法再进一步攀升的程度时,魔尊魔宫仪式大典上,亲自脱下魔尊长袍,送了给他。

这是魔宫历来不曾出现过的情形,魔尊长袍,象征着魔尊无双之威。但魔宫中,竟没有太多人因此反对,仅有的那部分,也因为魔尊一句话而闭嘴了。

魔尊说,从她诞生那刻起,就意味着地魔宫不再有第二个魔尊,因为她已得神道,她便是不灭的神,她的存在本身,就是魔尊的最高象征。

这是带着叛逆味道的话,这话带着对魔神祖的藐视。但许多人觉得,魔尊就是魔神祖,况且这话说出口,并没有等来魔神祖神灵的惩罚。反对的那部分人,不得不闭嘴。

这之后,魔门和玄门世俗里,都流传着一句戏言。

说,如今的地魔门,其实三尊并立。又不知从哪里传出来句话,说是剑帝倘若和魔尊联手,必定天下无敌,天玄大帝不算什么,太尊不算什么,魔神祖也不算什么。

所以会有这样的话,是有原因的。中立城有一日,城主与驻扎城里的玄魔两道一批高手商议事情之余,闲谈起来。玄门中的一个人就拿了三尊并立一事说笑,最后转成句反问,魔神祖即使现世,能胜的剑帝和魔尊联手吗?

魔门的高手无言以对,不敢说不能,也不敢说能。玄门的人就大笑,不想魔门中有一人跟着反问了句话,天玄大帝复生能吗?太上真尊能吗?

玄门的人也答不出话来。历来都有说法,魔神祖和天玄大帝的实力当在伯仲之间。玄门的人说能,只是换来别人理所当然的耻笑,说不能?宁愿沉默。天玄大帝不能,太尊能否?难道能说,太尊比天玄大帝修为更高深么?

中立城主有感于此,当场便为双方圆场道“若一比一,胜负如何自非我等之流可能评说。但若剑帝魔尊联手,不得不说,天下无敌啊!“

在场的众人,对这说法都挺满意,魔门的自觉骄傲得到认同,玄门的自觉没有损了面子。

后来这话就传开出去,又不知被谁补了一句,最后广为流传开后,就成了‘剑帝魔尊,天下无敌,加上妖后,无所不能。’

这时候,剑帝正和妖后,在一片荒僻之地歇息。随从的魔卫不多,这时分,各自小声的闲聊起来。

妖后不似魔尊那般严厉可怕,对身旁人十分随和,剑帝虽不和蔼可亲,但也从不无端冲身边人发作喝骂之类,众人也就这般习惯成风了。

妖后从车驾下来,用笑容回应着魔卫们的问礼。

忽有个魔卫道“尊主,这些日子魔门许多人提起一年前曾经风云魔门,组建过红黑盟的沉睡之血,不知道多少人都认为,当今魔门一众高手里,只有他和白昼门尊未必不是剑帝对手。不知尊主怎么看?”

魔卫门叫惯了剑帝这名讳,因为魔尊一直这么称呼他,妖后偶尔也会如此称呼他。

妖后笑言道“不曾见过,本尊也无从评说。但本尊却以为,姐姐和夫君之威,天地间必无其它可及者。”

这回答让一众魔卫十分高兴,在他们眼里,事实也应当就是如此。如今妖后这么说,那绝对不可能错,就成了最可靠无疑的准则。

妖后微仰着脸庞,这么晒了一小会太阳,身旁的侍从小赢正要提醒她回车里时,猛然察觉一股阴森凛冽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才有察觉,侧目望时,一道黑红色剑气,竟已轰近至妖后面前。

小赢匆匆拔剑,心头骇惊,她知道,根本来不及挡下。

便这时,那道剑气却停在妖后笑脸面前,被一只手抓住,那只手轻轻握紧,黑红色建起刹时消逝无踪。

黑黄的土地中,接连闪出为数几十号个蒙面身影,杀喊着就要动手。一众魔卫厉声喝喊骂咧着,匆忙拔剑迎击。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喊了声‘住手。’

一干杀气腾腾的蒙面人,纷纷转向后撤退开去,做包围待命姿态。

剑的身影突然冒了出来,目光沉静,夹杂着不甘和绝望。扫过妖后的脸,落在剑帝身上。

扑通跪倒地上,磕头一拜,才开口道“大哥,不想你竟会在这里,今日之行,也必不可能成功。大哥最恨这等藐视挑衅行径,若要我的命,只请明言。”

剑帝默然半响,看着跪那的剑,一时心情复杂。杀他,那绝不会,剑帝心里不得不相信,剑的确是个至今为止都在不顾一切,希望能作些什么的人。但他也知道,剑有其固执一面,譬如刺杀妖后,绝不会因为他的话就此放弃。

一干魔卫不敢说话,也不能动手。气氛便陷入这种奇怪的沉默,以为还要沉默下去时。妖后突然道“夫君,他便是沉睡之血吧?曾听夫君提起过他,既一直是跟随夫君左右的人,此事理当由夫君全权作主才是。”

剑忽的暴怒发作,抬头狠狠盯着妖后那张无暇美丽的脸,面露狞狰之态吼叫道“你这妖女!今天我剑栽你手上,自认不及。但若非大哥之故,凭你这些护卫也救你不得!若有他日,必不会再有失手……”

“够了。”

剑帝终于发话,剑便立即闭上嘴。

剑帝想了想,又开口道“带上你的人,走吧。至于你,从今天开始,封剑退隐吧。”

剑一听这话,整个人如遭雷击,愣呆当场。剑帝叹口气,捉着妖后的手,牵她进了车厢。小赢便招呼着一干魔卫,赶路走了。

车厢里,妖后十分困惑模样。剑帝看了,淡淡道“不是一切如你打算发展么?困惑什么?我虽不杀他,他也不可能再对你下手,着他封剑,他必不会再对任何人拔剑出手。”

剑帝这么说着,心里带着无奈。很显然,妖后一定早知道剑的目的,终于在今天让剑误以为自己不在,赶来伏击。他实在不希望让他封剑,剑是个难得天才。

却又不得不如此,剑不会放弃刺杀妖后,他不能让妖后死,事实上,剑并不知道,他根本不可能杀死妖后,他过不了妖后的防护秘阵,便是过了,在最后关头也只会破除魔尊意识,除死无他。

剑不知道这些,也不可能知道这些。也不能让他知道这些。

魔尊存在一天,妖后的存在都不可能被消灭。因为她们拥有同一个躯体,她们是一个人。

剑帝突然发觉,这很有趣。

欲杀妖后,需先杀魔尊,欲杀魔尊,需先杀剑帝。

他不知道妖后在困惑什么,一切如她暗地的算计,剑来了,也证明了,沉睡之血不可能抗拒剑帝之威。一切如此完美的画上句话,她困惑的是什么?

“夫君,他如此这般的忠心对你,为何却如此坚定不移的要杀我呢?他为何认为,我会害你。”

剑帝一愣,又很快答道“他哪里有这么说。”

“他若非认为我会害了夫君,绝定不会如此坚决的要杀我。”妖后说罢,叹息着道“夫君,切勿责怪。原本一直希望他改变主意,不想他竟疯狂至想要潜入魔宫,将他的人替换充当魔卫接近。

见他如此执着不肯放弃,却又怎都不能探听出他真实心意,不得不除此下策。”

“罢了。就这样吧。剑是个比我聪明许多的人,即使不拿剑,也必定能富足的生活下去。”

剑帝感叹过后,又道“只是,你既然知道他跟我的干系,事先怎都当知会一声,我总需有心里准备才是。你这些多心思算计,我哪里能猜想的到?”

妖后便十分抱歉,又讨好般应承道“日后一定不再如此突然。”

末了,见剑帝不再纠缠此事,转而又说起其它。

一阵,忽道“前日在黑夜门,听人说,白无邪打算要来见夫君。”

剑帝一听,想起方才剑的事情,心下就怀疑她要对无邪下手。当即恼怒道“你至于如此么?外间那些人爱怎办说随得他们不成?旁人拿谁要与我比,寻着寻不着的,过不多久你都能揪到面前让我杀。如今难道还要因此让我去杀无邪不成!”

妖后忙柔声道“夫君且先息怒。其实此事不仅如此,实是白无邪之过,她怎都不当有那等不可饶恕的非分之想。”

剑帝哪里就能息怒,简直觉得她这做法离谱的不能接受,当即冷笑道“无邪能有什么非分念头?以她那人,一门心思不过是振兴光耀白昼门罢了,最多不过试图瓦解黑夜门去,这也不需你插手吧!”

妖后还是笑着,眨了眨眼睛,盯着剑帝看一会,扑哧一声,笑开来道“夫君当真是不知情呢。黑夜门这等根基深厚的魔门,便是主山被人铲平了,势力也不会因此消散。白无邪那等聪慧,如何会不明白这道理呢?”

“那你说,她有什么不可饶恕的非分想法,让你有心除她。”

妖后见剑帝不再发怒了,才收起笑声,认认真真的答话道“她也是太过聪明,又太不聪明。继任门尊之位这般短时候,便已做的如此漂亮。

也很快明白到她能做的极限有多少,历代三门之尊,都需经历数十载方能看透位置,明白只能坚守门派声威势力的道理,末了便在这之余,享受内心欲求所需的诸般快乐。

白无邪却太聪明了,已经知道坚守门派声威一事对她而言太过容易,又有夫君之名放着,根本难有太大危难可言。”

剑帝对此倒是认同,无邪真也难有什么目标可言,魔门三派,各自都有错综复杂的深厚根基,说谁要毁灭一门,那等同说笑,除非能得魔宫默许支持,否则绝难成功。

如今黑夜门尊虽不似她那等天才,但难得也有自知之明,只做好一个守字,她就更不可能作出什么能动摇其根本的事情了。

便更奇怪,如果这样,无邪更不该有什么罪过。

又听妖后继续道“所以,她突然就大彻大悟。明白这白昼门尊呀,实在虚妄的可以。竟就看破凡俗般,一下子进入玄门仙境的知所求境界了。”

剑帝一听,就明白过来。玄门的知所求境界,是说一个修行的人,能真正看破名利虚幻的真实,能反省自我,认识自我,了解到对于自我内心意识深处,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应该追求的是什么。

那么,所谓不可宽恕的罪,难不成无邪竟会想要追求魔门至尊不成?

便听妖后道“夫君可猜想到,白无邪的知所求,所求为何么?”

剑帝便犹豫着尝试把猜测说了出来,道“难道她是看上魔尊之位了?”

妖后听他回答后,忍不住就又笑了,剑帝就知道自己答错了。但也不在乎,这不是第一次答错,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当下催促她说下去。

“若是这样,便不需操心了。交由姐姐处理便是,夫君也不能为此插手说话什么。”

“白无邪的所求,不是这些,而是一个人。”

剑帝奇怪道“人?怎么可能,她要个人做什么?”

妖后笑吟吟的,凝视着他,轻声开口道“真的是个人,她求的,是拥有夫君你!”

剑帝当即愣住,只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妖后绝不是说笑。

就见妖后正色道“夫君你说,这是否不可饶恕的非分之想呢?”

剑帝摇头道“这回我看是你猜错了吧。实在太没有道理。”

“何尝不希望是个错误呢?可惜事实却非如此。初时知道她不再执着于门派势力争斗扩张发展时,尚未往这方面想。

后来知道,她频频喜爱外出游玩,去的地方,都是夫君曾过之地,回到白昼门了,也总爱留在夫君故居。才开始生出疑心,便有心探听真相,她身旁的婢侍小亲,夫君想必知道。”

剑帝点头,当然知道,一个自幼服侍无邪至今的心腹。

“是了。从她口中得知,事情就是这样。就盼她只是感怀,不想近日她就有了不可饶恕的放肆打算,要见夫君一面,向夫君挑战一场。

或是她死,或是让夫君你随她走。这等罪过,如何能饶恕呢?尚不敢让姐姐知晓,若不然,她现今早已死了。”

剑帝听罢,心里虽仍旧不能理解,怎都不觉得无邪会是这样奇怪的人。但又相信,妖后绝不是在说笑。一时就也没有主意。

“无怪听人说,白无邪奇怪的紧,这般年岁,却从不曾跟男子欢好过。这在魔门外间,可十分罕见。如今终于明白了,她是一心系在夫君身上,又深知夫君内心,才一直这般维持着完美姿态的。”

剑帝沉默无语,半响,终于还是决定,尝试打消无邪念头。便道“倘若她真如你所说这般,便由我负责打消她念头。你不要插手。”

妖后笑道“夫君既吩咐,此事但凭夫君做主就是。”

之后,一个子也再不曾提及此事。

半月后,剑帝返回魔宫,妖后再度‘闭关’时。有人来报,白昼门门尊,白无邪求见剑帝尊主。

无邪真的来了。

剑帝已许久不曾见过她。还是过去模样,丰润的身材不见消瘦,美丽的眸子不见哀愁,像一抹暖风,总让剑帝觉得舒心,平静。

但这一次不,剑帝有心事。内心只希望,无邪的来意不是妖后说的那般。

却没有如愿。

无邪开口第一句话就让剑帝知道,妖后没有说错。

“我想跟你打个赌,很想知道,我是否能跟你对战一百招。”

剑帝知道后面的话了,但还是如不知道般,问道“赌什么?”

无邪笑着道“我输了的话,希望你能亲手杀死我。如果撑足一百招的话,就算我赢,你要跟我走。”

“这很没道理。”

无邪笑着摇头。

“不。这很有道理。”

“你说。”

“我知道自己需要这样,也认为自己十分了解你,我相信,你并不对妖后有曾所提及过那种的感情,甚至,你根本没有。而我,是最了解你的人,也是最适合陪伴你左右的人。

要证明我的想法是对是错,很简单,你我对战。如果我真如所想般了解你,一定能赢着赌约,如果不是,那么我是错的,失败的,宁可死在你剑下,以求解脱。”

剑帝便已经知道,无邪输了。她看错猜错。已注定不可能从他剑下撑过百招。

当下摇头道“你回去吧。你已经输了。你并非那般了解我。”

无邪还是笑,不见丝毫失落和沮丧。

“你怎么不明白呢。只有结果才能证明,赌约,就是结果。”

剑帝还是摇头,沉着脸道“是你不明白。回去吧。”

无邪不以为然,长叹了口气。转头看着魔宫里黑红深沉的天来,半响,突然笑开了道“魔宫里的天空,色泽真是魅力无穷。深沉的让人不能忽略忘记,色泽直白干脆。”

剑帝奇怪她怎么说如此古怪的话,心里一想,忽明白过来。

就又听她道“你在这里呆的日子不短了,难道一直没发觉这些么?我不喜欢在迷雾的感觉,也就不喜欢处于永不得结果的猜测中,一边不断否定自己,一边不断肯定自己。”

剑帝一时无言,他实在不想杀她。

无邪忽又展开笑颜,有些俏皮的模样,但眸子里却透着冷沉,严肃。

“如果你认为自己真的不忍心,其实我很愿意接受妖后的存在。咱俩秘密着在暗地里来往?”

这当然是反话,剑帝听出来了,甚至藏着讥讽。

但他仍旧沉默。

无邪等一阵,又道“或者是你需要些时间,反反复复的犹豫挣扎一番,然后或对我说,你终于能出手了;或是对我说,你实在不能忍心?”

剑帝听出来了,这是完完全全的讽刺。

便有些恼怒的斥责道“你就不能消停些?我都已经说了,你必输无疑。你的判断是错误的,你已经得到可以肯定的答案。”

无邪也不生气,笑道“我还真是不能消停。你不知道那种折磨和痛苦滋味……不说这个,总之,我是受不了。这般行尸走肉的活,宁死你剑上得个解脱。你也别劝了,就说吧,是跟我走,还是战上一场。”

剑帝知道劝不过,想了想,开口道“这样,一个月后的今天,我去找你。到时再战如何?这期间你我各自整备。”

无邪看他半响,不说话。剑帝催促,她才道“我只怕自己,活不到那时候。”

剑帝一愣,旋又立即明白,肯定道“绝不会。这期间谁也不会干扰你,我保证。”

无邪便又笑了,这才答应下来,也不逗留,便就那么回去了。

剑帝回身就离开了魔宫,跑到五指冰峰寻魔尊出主意。魔尊只是摇头,被他问急了,才开口说“有些人,命运便是如此。”

剑帝无可奈何,一直等到妖后意识清醒过来。又问主意。

妖后眨了会眼睛,想了想,便有主意了。

“夫君,办法不是没有。不过,就是用了。她也只能如世俗寻常人一般过活百余年。”

剑帝听罢,不能完全满意。

就听妖后道“白无邪心高气傲,若夫君不能于决斗时废其修行,她便仍旧心有希望不肯承认自己已经失败彻底。更不甘没能如愿死在夫君手上,还会再来求一死。

夫君又不愿看她死,只能做已全力以赴状,再九十招后,九十九招前将她击飞,蓄意废她修为而不伤她性命。让她以为不死纯属意外。”

剑帝想了想,觉得也是这道理。就追问道“那之后如何?她若修为尽废,不知会遭遇多少凶险难关。”

末了又想起白尊,补充道“况且白昼门难得有今日声名,昔日白尊夙愿也不能因无邪丧失修为之故,从此不继!你一定要想个完全之策。”

妖后笑着答应道“夫君有令,如何敢不从。”

便当场又作思索状片刻,忽笑道“有了。夫君到时尽管将她朝西南方向击,那么为她安排的命运便能决定了。”

剑帝不解,反问为何。听她解释道“以夫君剑气冲击力道,她受击后落点自能得以准确计算的。落地附近,便只有一户山野人家,其中有一未婚男子,自幼丧母。

方才从信息里搜寻到他生母身份模样,与无邪有几分酷似。夫君你想,他骤然见到无邪,怎能不产生特殊感情呢?无邪丧失修为而不死,既不能责怪夫君,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虽心如死灰,却不致绝望,更没了求死夫君剑下的理由。

没了修为,定不会考虑回返白昼门的。那男子定会悉心对她加以照料,以无邪那之后心态情绪,定也无所谓的愿意嫁那男子。我已算过了,他们百三十年内都绝不会遭遇意外凶险,能得安稳太平度日。

无邪定不肯彻底失却恢复修为的希望,故而会一直不生育孩子,直到将老之时,才会幡然省悟,将希望寄托到子女身上。

到时候,会有一个女孩儿,生于雪季时分,她会起名做白雪,悉心教授她修炼,出道后,会带着信物来寻你帮助,白昼门也就后继有人了。这般安排,夫君可还满意?”

剑帝实在没有理由不满意,虽觉得对无邪而言,不能在修行一道大放异彩太过可惜,但她自都不能舍身此道,确也让旁人无可奈何。如今有法子让她安生百余年,还能让白尊之愿得有人继承,再好不过。

却禁不住猜疑道“真能如上寥寥几言般?绝不可能出现意外?”

妖后着一个放心的眼神,笑言道“夫君不必忧心,绝出不了差错的。便是他们将来会每日收获多少,食用之处多少,所食所用成分如何,带来如何影响,全都算计清楚明白。

周遭环境将来时日遭遇路过的诸般人等性情身份,也都一一可预测掌握,纵使有人有心想要干涉,也需过得夫君这关才是。”

妖后说罢,见剑帝露出发呆模样,笑了,问他“夫君是否觉得可怖?”

剑帝便回过神来,点头道“确实。更感到不可思议,命运怎能如此摆布?”

妖后笑着抬手指天,道“万物的存在从开始就被苍天大地所摆布。鸟食虫得生,虫却死。夫君可知为何人为万灵之首?”

剑帝摇头道“不曾想过,此刻也寻不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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