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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紧紧抓着右胸口,看着山道尽头的宁缺,痛苦不甘喊道:“宁缺,你没办法超过隆庆皇子,他已经进雾很久了。”
宁缺的身影消失在山道转弯处。
谢承运怔怔望着那处。
一个声音在弯道那边响起。
“我至少超过你了。”
谢承运捂着胸口跌坐树下,一口血吐了出来。
山顶云雾间。
“二师兄,宁缺快进雾了。”
“柴门过了吗?”
“没有。”
“柴门的字他不好过,非洞玄上境不能记,这个事情没办法靠运气。”
“宁缺在旧看了一年书了,还记不住?”
“石刻之字较纸上笔墨为深,深一度便多一世界,他能在旧记书,不见得能记石。”
“啊……二师兄,柴门那儿有后门没有?”
“皮皮。”
“是,二师兄,我知道错了。”
“隆庆皇子在雾里走了多少级?”
“他已经走过四千一百零二级石阶。”
“没有休息?”
“没有。”
“居然这么快就走到了十二岁,看来西陵那些老道士果然有些门道。”
宁缺走过了那些弯弯的山道,从脚下拾起一片飞的最远的薄薄银箔,然后抬头望去,只见前方山道隐隐没入山腰间的浓雾之间,不见尽头。
而在云雾之前,有一道柴门。
他走到柴门之前,只见上面有一块木牌,木牌上写着三个字。
“君子不……”
宁缺微微蹙眉,看着木牌上的空白处,又看了一眼木牌下方搁着的粉石,猜到是让自己填空。
第四个字是什么?
在离柴门不远处的道旁,他看到了一块石头,石上有四个深刻的大字。
“君子不器。”
“这么简单?”
他诧异地摇了摇头,然后回头向柴门走去,然而当他拿起粉石想要写下第四个字时,却愕然发现自己忘了那个字是什么。
提笔忘言。
捏着粉石的手指微僵,他走回那块刻着字的石头前,静静看着那些字迹,在第一时间猜到这柴门这关的考核是什么,这个世界上大概再难找到比他更熟悉这种情况的人了。
入书院整整一年,他一直在与旧二层里那些观之忘形的书籍战斗。
“看我伟大的永字八法。”
宁缺从道旁择了些枯枝,依着石上那个器字摆好,然后缓缓闭上眼睛,面无表情开始在识海中分解记忆。忽然间他睁开眼睛,脸上露出白痴般的傻笑。
“你真是个白痴啊。”
充满自责意味说完这句话,他的右手伸向了那块石头。
山顶雾中。
“二师兄,宁缺过了柴门。”
“怎么可能?那个白痴的永字八法,就想解开柴门勒石?”
“他没用那个方式。”
“那他怎么记住的那个字?”
“他先是试图直接把那块石头挖出来。”
“白痴,勒石与大山连为一体,怎么挖?”
“宁缺发现挖不出来……他直接把手掌按在石头上,把字印到了手掌上。”
“什么?”
“然后他走到柴门前,对着自己掌心上的印迹照抄了一遍。”
“……”
山雾间一片沉默,然后有人感慨说道:“这种法子实在是……别出心裁。”
“二师兄当年你走山道的时候也是这么干的?”
“什么别出心裁?这叫投机取巧!我看上去会有这么无耻吗?”
“宁缺会不会是书院史上第一个用这个法子开柴门的人?”
二师兄的声音沉默很久后再次响起。
“不是。”
“那是谁?”
“大师兄。”
“大师兄十三岁开悟,三十不惑,然后直接洞玄知命,其中十七年都不够境界开柴门。”
“那十七年间,大师兄每次上山下山,路过柴门时,用的都是这个法子。”
拾起粉石,摊开左手,看着掌心印着的那些红道,宁缺开始一丝不苟在柴门木牌上落笔,虽说石上字迹印在掌面上变成了反的,但对于精通书道的他来说,这全然不是问题。
工工整整的一个“器”字,被一笔不乱地写在了木牌上,就在字体右下方那个小口被粉石画拢的瞬间,写着君子不器四字的木牌瞬间冒起一缕青烟。
宁缺向后退了一步,看到木牌上面那四个字又变成了三个字,最后的那个器字消失不见。
吱呀一声,柴门缓缓在他身前开启。
柴门后方的山道笔直升向山腰浓雾之中,比前面的山道要变得陡峭很多,全部由一级一级的石阶组成,这要爬到山顶上,不知道要走多少级石阶。
宁缺本应直接向柴门后方走去,但他难以压抑心头的好奇,回头望向那块道旁的勒石,只见石上的字刻果然也变了,不再是君子不器四字,而变成了君子不惑。
“不知道隆庆皇子看到的是哪四个字。”
他好奇想着,走过柴门,拾阶而入,身影消失在山腰的浓雾里。
书院内一片安静,鸦雀无声,人亦无声。
一名书院学生面色微微苍白,看着山间,喃喃念道:“运气,这一定是运气。”
钟大俊紧紧握着折扇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傻傻地说道:“这个家伙……这个家伙到底隐藏了多少事情……这也太阴险了些。”
没有人理会他们,包括司徒依兰在内。
书院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座大山,投向云雾缭绕的山间。
虽然他们都已经看不到那个书院学生的身影,但他们依然看着那边。
那个书院学生是第二个走入山雾的人。
有些人甚至开始忍不住猜想,也许那个家伙真能比隆庆皇子先登上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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