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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卨起身拱手道:“老夫思之久矣,并非片刻可以尽言,此处有老夫手书数纸,望岳帅移师前拔冗一阅,庶不负老夫一番苦心,岳帅军务繁忙,不敢再搅扰,这便告辞!”
岳飞也不勉强,本来军中事务也不在少数,接过一封密闭好的书信过来,就着人送万俟卨出营。待略略观看这数张纸笺,却勃然大怒,叫道:“来人,速速将那万俟卨追回!”
待万俟卨几乎被岳飞麾下兵马自轿中擒回,满面茫然,问道:“岳帅如此急召,有何吩咐?莫非——”
“哼!”岳飞气得发抖,将数张纸扔到万俟卨面前,怒喝道:“‘奏荆湖未靖,驻师曹贼旧地,据南北冲要,岁取课税,荆湖富足天下,足孚应用,以观时变’!这是甚么计策?今圣天子用兵之时,竟劝某为一己之私,拥兵自重,不奉诏旨,与曹成何异?飞虽不才,宁死不为此为忠不孝之事!大人在地方,飞岂不闻大人有悖朝廷处?念文武殊途,不忍直谏,谓大人能改之,岂料大人对飞‘愿效犬马’!有这番心意,如何不向朝廷尽忠!大人且将这‘妙计’自带回去,此后好自为之,莫谓大宋无国法!”
万俟卨吓得筋酥骨软,将地上纸张拾起,有如丧家之犬,躲了数日不敢出衙。待岳飞大军移动,这才细细回想岳飞发怒时言语,一则后怕,二则羞愧难当。
“老夫上至陛下,下至州府,从无人敢辱老夫至此地步!”万俟卨咬牙暗誓:“岳飞,待某家得返临安为官时,必不轻饶了你这小小宣抚使!”
自此一念,白云苍狗,后见岳飞陷大理寺,遂神差鬼使地主审岳案,得报旧怨。
但这又如何?秦桧面前,自己不过是一把刀、一条狗!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叔叔!”岳雷“呛”地拔出腰刀,一脚踢倒万俟卨,却将刀柄递到杨再兴面前。
杨再兴见万俟卨有如死狗,在地方连连抽动,却不发一声,遂道:“贤侄,此事是汝家事,为叔不可代劳!”
岳雷这才持刀拱手对岳飞、岳云灵位垂泪道:“父相、大哥,岳雷今日为父兄报仇了!”
说话间,手起刀落,万俟卨颈血高高溅起,直喷上灵台香案。
“三弟!”岳雷让过身子,见万俟卨还在抽动,将刀递给岳霖,岳霖一前,不吐一字,将手中刀高高斩下,万俟卨人头才从腔子上脱下来。
“焚香!——备酒!——上祭!——”
杨再兴将人头奉至岳飞灵前,一众英雄随岳雷、岳霖兄弟跪下,堂上哀声大作。
次日,洪皓才听闻此事,晓得万俟卨与岳家军不共戴天,一阵吁叹,不发一言。按洪皓一向看法,泽州虽孤悬金人境内,然既奉临安正朔,能够遵行赵构旨意时,还是应当尽量遵行的。只是万俟卨却是在秦桧授意下置岳飞于死地的主凶,与别个不同,洪皓对秦桧的人也绝没有什么好观感,是以口中不说,心下还是有些窃喜的。惟一不安的是,杨再兴如何去向赵构交待。
“万俟卨终归是奉旨过江,身怀圣眷,这般死法,万一为临安朝中所知,只怕大人难逃谏使台一纸弹劾罢?”洪皓思之再三,觉得自己总还是有这个义务提醒杨再兴。
“咦?”杨再兴诧异道:“竟有此事?万俟卨大人奉旨至泽州任职,怎么某家一直没有见到过?难不成渡河时不小心坠了水?还是途中为贼子所乘?要不就是开封府金人搞鬼?先生说得极是,本相这便上书临安,报圣上厚加抚恤,此等人才实实难得,望朝廷追加封赏才是!”
说话间,表情既惊且讶,功夫做到十足,洪皓如此老成之人,也不禁为之莞尔,笑道:“此事既然非杨相所闻,则老夫忝在地方,上表之事,责无旁贷!”
二人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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