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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锦婳瞧见,赶忙红着脸起了身,才道:“高侍卫,你进来吧。”
“是。”高禀立即走了进来,才对林锦婳道:“小郡王在外头寻林小姐呢。”
林锦婳想起凌未野和公主,都不算重伤,所以并没有亲自过去,闻言,才道:“我让小厨房备下了药,一会儿叮嘱王爷喝下。”
“是。”高禀连忙应下。
等看着她走出了,才目光复杂的咬了咬牙,转头跟赵怀琰道:“王爷,查出来了,这件事的确是京城里的人做的。”
赵怀琰半撑起身子,即便是这样一动,也疼得他额头微微沁出了细汗。他停了停,等缓过了这口气,才掀开了被子,兀自起身走到了隔间的书桌边坐下,自己铺了宣纸研了墨,道:“谁?”
“尚不知道。”高禀也为难,虽然证据指向京城,但并不知道是谁下的令。
赵怀琰闻言,顿了顿:“昨日的刺客,难道一句话都未问出来?”
高禀见他果然不记得了,才道:“刺客全死了。”
“全死了……”赵怀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放下了手里的笔,有些痛苦道:“我昨夜又晕过去了,晕过去前我记得正在跟他们打斗,那些人……是我杀的吗?”
“王爷……”高禀想劝他,但又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张张嘴,又哑然闭上了。
赵怀琰沉沉看着面前的纸,轻声道:“出去吧。”
高禀有些不放心:“王爷,您……”
“出去,本王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他淡淡说着,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高禀见状,只得应下出去了。
等房间里都安静了,赵怀琰才提笔在面前的纸上写了个‘杀’字。每当他心里被杀气灌满到痛苦时,他就会陷入昏迷,等再醒来,便总有人死去,到现在他都不知道为什么,所以这么多年他总是让自己的情绪保持冷漠。
他看着纸上这个字许久,才缓缓闭上了眼睛。
林锦婳出王府看到凌未野时,他眼睛已经高高肿起,见她出来,才拉着她哽咽道:“你去公主府吧。”
“是不是公主病了?”林锦婳忙问道。
“不是,现在娘亲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府里来了不少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凌未野到底还小,虽然总是故作大人,遇到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心态早已经崩了。
林锦婳闻言,想起公主临行前到底收了她做义女。
顿了顿,才道:“我随你一起去。”
“好。”凌未野抹了把眼泪猛地点了点头。
林锦婳转头看了眼跟着的墨风,道:“备马。”
墨风立即应下,几人备好马车,以最快的速度便赶到了公主府。
到时,公主府已经布满了白绫,下人们都是白色的素服,门口熙熙攘攘堵了不少人,皆是来吊唁的,不过更多的是来看热闹的,端慧虽然没跟人结大仇,但她刁蛮霸道的性子也是结了不少小仇的,如今驸马和凌老夫人皆被人杀害,可想其他人那些幸灾乐祸的心态。
林锦婳穿过人群到了灵堂,便见下人正在跟人说着什么,语气哽咽,面色发白。
等林锦婳靠近,就听得一道熟悉的女声:“怎么不见公主殿下?就算再悲痛,也要先出来守孝才是,否则岂不是不孝?”
凌家的亲戚不多,皇家除了皇上遣人来送了追封的圣旨,却也没几个皇家的人过来,闻言,便也无人替端慧辩解了。
凌未野听完,心中不满,冲上前去:“娘亲也受伤了,在休息……”
“哟,原来是小郡王,臣妇没有对公主不敬的意思,只是觉得这等时候,她就算贵为公主,也是妻子和儿媳对不对?女子三纲五常,连替婆母和夫君守灵都不肯做,是不是太不孝了?”侯夫人虚伪的笑着道。她是替定南侯来的,不过定南侯还被关在大牢里,虽然没定罪,但也没放出来,她不得不来吊唁,但一想到世上不是只有自己惨,便忍不住自己那张嘴。
凌未野不懂什么三纲五常,被她噎得没话说。
定南侯夫人还得意呢,便听人群里一道清冷女声道:“侯夫人这样在乎三纲五常,怎么不见去大牢陪伴侯爷?”
“是你?”定南侯夫人自从知道是宁王把侯爷抓到大牢去了以后,就恨毒了林锦婳。
“我是公主义女,公主昨日亲眼目睹驸马被杀,且被人追杀数日,她的身子早已承受不住。我且不论侯夫人善不善良,同为女子能不能体会公主这等伤心之情,也没必有在这里大论三纲五常,欺负未野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如此,实在是令人不齿!”林锦婳冷漠说完,才上前拉住凌未野的手,轻声道:“未野,我们替义父和祖母守灵。”
凌未野吸了吸鼻子,重重点了点头才跟着她提步往里去了。
其他围观的人如今可不敢招惹林锦婳,有宁王撑腰,现在又拿出义女的架势,万一回头她再去皇上跟前告一状,皇上怪罪下来那就是大祸临头。
见状,忙跟着进去吊唁了,就连之前巴结着侯夫人的夫人们也都找了借口走了。
侯夫人想着林锦婳方才那几句话,心里闷堵的厉害,又觉得被下了面子,再想到侯爷还在大牢,心里一股慌乱和羞愤涌上来,让她竟是跑到一边呕吐起来。
吐完,她忽然一阵欣喜,难不成她是怀孕了?
这样一想,也顾不得跟林锦婳置气,赶忙走了。
林锦婳跟凌未野尽孝子礼,直到天色全黑,来吊唁的客人都走了,她才勉强起了身。
墨风将她扶起,轻声道:“小姐,你也累了两天了,先去休息吧。”
“爹爹和哥哥之前来过了?”
“来过了,不过老爷是平民身份不便进来,就在外头烧了纸钱。”墨风道。
林锦婳点点头,才问道:“带回去的那两个活口,可说了什么?”
墨风为难的摇摇头:“听说还不肯开口,也不肯吃药,一心求死。”
“求死……”林锦婳目光微冷,看着面前停着的两具棺椁,才道:“我自有法子叫他们开口。这世上叫人立即生不如死的法子实在太多了。”
凌未野跟在一侧,伤心一天,他的身子骨早就撑不住了,困得睁不开眼睛,却能清晰听着林锦婳的话,也深深记住了她的话。
迟些,林锦婳才跟凌未野一起去寻了端慧公主。
守门的婆子见是她,也未通传,只悄悄引着她进了房间。
房间里只点着一盏烛火,四角的冰块堆放着,屋子里很清凉。夏夜的风伴着院子里的虫鸣,却也没让这屋子里变得热闹。
端慧好似一下老了不少,梳的整齐的鬓角已经白了,她独自靠坐在窗边,眼睛空洞的看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仿佛身上的活气和生命力已经随着驸马的死而流逝干净了。
林锦婳觉得这至少比前世好,前世的端慧和驸马明明相爱,却相互折磨致死,今生好歹互相表明了心意。
一侧的婆子低声道:“公主自回来后便哭到驸马入棺,入棺之后便是现在这样了,不吃不喝,奴婢担心这样下去,公主熬不久。”
凌未野一听,当即哭了出来,上前抱住端慧的胳膊轻唤:“娘……”
林锦婳知道端慧是陷在了伤心里,她能理解她这份绝望和无助,但好歹她还有报仇的机会,还有儿子在。
“去拿安神香来点着,让公主好好睡一觉。”林锦婳道。
婆子讶异了一下,但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让人去取了安神香。
林锦婳拉住凌未野,才道:“公主既然伤心,那便好好伤心够吧,过了这几日,就该做别的事了,幕后动手的人不会这样轻易就停手的。”说完,看她眼神动了动,才拉着凌未野出去了。
她一直把凌未野送回他的院子才道:“小郡王,现在公主府就你一个男人了,你能撑起公主府吗?”
凌未野不懂撑起是什么意思,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只有他能保护这个家了。
“我能。”
“那好,这几日,但凡再有敢说风凉话的,你放心大胆的骂回去,再让下人把人拖出去,你是小郡王,是皇上的亲侄儿,不会有人敢对你怎么样的,知道吗?”林锦婳轻声道,看着他,就好似看到了娘亲刚去世的自己。她没有人可以倚靠,那就靠自己。
凌未野咬着牙点点头,坚定的看她:“我会做到的。”
“那就好。时辰不早,早些歇着吧,明日还要面对一大帮人呢。”林锦婳拍拍他的脑袋,安慰笑道。
凌未野看着她的眼睛,璀璨而明亮,就连天上的明月都比不过,他纵然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他知道,这双眼睛将是他看过最美的一双。
等林锦婳离开,他才抹干了眼泪,看着空寂的院子,忍住想哭的冲动,下定决心,今日开始,我凌未野绝不会在掉一滴眼泪,让那些人欺负我,欺负我娘!
林锦婳出了公主,只强打起了精神,让马车快速回了林府去。
到家后,便直接去了林锦澄的院子。
被带回来的两个活口关在柴房里,因为只奄奄一息,根本不能打骂,林锦澄看着被绑着的二人,问道:“到底是谁指使你们的?”
“有本事就杀了我们,否则我绝不会开口的!”左边的男人知道他不敢杀他们,反倒猖狂起来。
林锦澄皱眉,便见门口一道人影投来,而后就听她清清凉凉的语气道:“那就杀了。”
“锦婳……”
林锦婳走进来,看了一脸不屑的左边男人一眼,对一侧侍卫道:“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凌迟,不必留活口,但我要他一直到明日这时候才能死。”林锦婳说完,手指向右边的男子:“当着他的面执行,每一片凌迟下来的肉,我都要他吃下去。”
话落,在场的侍卫们都白了脸。
那两个刺客也是怔了怔,这是女子能说出的话吗?这么残忍的法子,她居然能说出来……
林锦澄也吓了一跳,但看林锦婳情绪稳定且镇定,想着反正自己问了一天也没问出来,便道:“听小姐的。”
侍卫们颤了颤,却不敢耽搁,赶忙让人把左边男人提了起来,再抽出了刀……
第一剑下去,左脸的一块肉便被削了下来,侍卫从地上将肉捡起,上前捏住右边那侍卫的嘴就要塞进去,不过不等肉塞进去,便听他喊了起来:“我说我说!”他白着脸看着面前白里透红的人肉,浑身发毛,即便第一次杀人他都没这样恐惧过。
林锦婳闻言,让人立即堵了左边那人的嘴,才问他:“谁指使你们的?”
“是……”他犹豫起来,看着侍卫捏在眼前晃荡的肉,忍住恶心,才道:“是轩王!”
“把肉给他喂下去。”林锦婳淡淡道。轩王的平庸是里里外外的,不存在扮猪吃老虎的可能,而且半个月前就设下了局,可见那设局之人心思缜密,若说是赵倾她还能相信些,但怎么也也不是轩王。
侍卫闻言,捏着那人的下巴便把肉塞了进去,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那人心里一阵翻腾,哇的一口连自己的血都吐了出了。
“第二次机会,说不说?”林锦婳继续道。
那人死死咬牙,方才那没入喉咙的血腥味,让他恶心到恨不得现在就死去,反正死路一条,他干脆咬着牙抬眼看着林锦婳:“是……”
话未说出口,不知从哪儿飞来一支利箭,直中他的喉咙。
林锦澄面色一沉,立即上前护在了林锦婳的身前,而另一个刺客也趁机拿脖子撞上侍从的剑,一命呜呼了。
林锦澄还要去追,林锦婳立即拉住了他的衣袖:“不必追了,我猜到是谁了。”
林锦婳的心里一阵阵的冰凉,怎么会是他,怎么可能是她呢!
“是谁?”
林锦婳没出声,看着被箭刺穿喉咙的刺客,方才倒下时,所有人都只惊讶的去寻刺客,但他却说出了那个人来,虽然没有声音,但凭口型她也认得。
平西王。
林锦婳深深呼了口气,忽然有些明白自皇后被放出来后,她为何一点也不打算争了,原来她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平西王谨慎胆小,但他不是凭这份胆小才做到手握实权大名鼎鼎的平西王的。皇后的亲弟弟在他的军营,那就说明皇后手里也一定握着他致命的证据。
皇后心如死灰,打算以一己之力毁了所有人么。
她没敢跟林锦澄说,只默默回了自己的院子。
墨风跟在身后,看她情绪不对,低声道:“小姐,怎么了?”
“把消息送去宁王府吧。”林锦婳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这件事不宜闹大,除了怀琰,不要再告诉任何人。”接下来是婚期,若是闹大,皇后怕要狗急跳墙,所以他们最好装作什么也没发现,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墨风明白,得了她的话后,才快速潜入了黑夜,往宁王府去了。
林锦婳回到房间,看到阿宝已经备好了洗漱用的东西,才简单洗漱了一番,疲惫的倒在了床上。
想着这所有的事,缓缓合上了眼睛。她不怕苦,不怕艰难,只要怀琰,父兄都能平安康健,她就可以撑过去,所有的一切苦难,她都不怕!
夜色如涌动的暗河,内里波涛汹涌,表面风平浪静。
到了第二天,林锦婳还未去公主府,就听闻凌未野早上时把故意来找茬的某位大人给赶出去了,听到这话,她笑了笑。
去公主府前,王汝嫣托人送来了东西,是一顶大红的盖头,绣着吉祥鸳鸯,四周坠着小拇指盖大小的圆润的珍珠,坠着红色的流苏,很是精致精巧。
看到这红盖头的一瞬,林锦婳心里的阴霾只觉得扫去了一半,只有几日就要出嫁了,时间真是过得好快啊。
“婳儿。”
低哑的男声传来,林锦婳愕然抬头看着极少来自己房间的父亲,起了身来:“爹爹,你怎么来了。”
林麓之看着女儿的脸,终于笑起来,沧桑的眼里夹带着发自真心的高兴,只小心翼翼的将手里捧着的衣裳放到了她跟前,笑道:“这是你娘当年嫁过来时穿的嫁衣,是你娘自己绣了半年才绣好的,我让人拿去改了改,你试试,看合不合适。”
林锦婳看着他粗糙手大手捧着嫁衣在自己跟前无所适从,眼眶微湿,朝他笑开:“定是合适的。”
“那就好。”林麓之心里的担忧放下,顿了顿,才道:“昨日皇上下了圣旨,西南之战已开始,熊家和景王只怕都不是对手,我会再次去领兵。”
林锦婳接过嫁衣的手微微一紧,抬眼看他:“父亲可知凶险?”有熊家和赵阚在,绝对不会是锦上添花。
林麓之微微叹了口气,才道:“我知道你心思细腻,能看出寻常人所看不出的东西,所以皇上的心思你也应该清楚。如今诸位皇子之争已经到了明面上来,皇上是不允许有人干涉他的决定的,即便他真的属意宁王殿下。”
林锦婳知道皇帝那多疑又喜欢操纵一起的性格,想了想,转身去把之前凌老夫人给她的菱形虎符给了他:“这个东西,父亲拿去兴许有用。”
“这是……”
“西南总兵凌莫的虎符,是凌老夫人给我的。”林锦婳笑笑,既然要去,那就大大方方去,皇帝不是忌惮父亲手握兵权么,这次去,她非要父亲成为手握重兵的权臣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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