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玹华没好气道:“不用了。我们不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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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阿沫也没洗什么金盏花。她没那个心情。
因为刚进屋,她就看到了那道帘子。
它就挂在房门口,支在两边的房梁上,已经被卷了起来。以前每次看的时候,帘子都是朝阳垂着,直到今天这样卷了,阿沫才发现,原来那个素白的帘子上还有一些极浅的小暗纹。许是日日被直晒的关系,现在看起来,又比当时的颜色要更显旧一些。
原来自己一直看了两年多的那道帘子,从房里看,是这个样子。
原来璟华,就一直是在这个地方,看着这道帘子,听着自己在外面叽叽喳喳。
这屋子可真小,这床也好挤。阿沫想。
她匆匆洗了,就跳出来,沅姐姐拿了自己的衣服给她替换,她却没有穿。自己去柜子里翻了件璟华的旧袍子,把自己裹了进去。
她使劲嗅了嗅,好好闻的味道,璟华的味道。
她低头想笑,却又觉得鼻子一阵发酸,然后眼睛也跟着酸起来。
啊,好久没好好闻他身上的味道了。自己刚才真傻,只偷工减料地亲了那么一下,应该好好抱一抱才出来的嘛。
不过没关系,璟华已经好了,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她安慰着自己。自己这么做是对的,璟华这种人该当好好骂一顿,否则下次还不知道又会脑子一热,做什么蠢事,可不见得每次都有这么好运。
唉,天下人人都以为他沉稳从容,只有自己晓得他其实是个冒失鬼。人人都以为他是个谦谦君子,也只有自己才明白,他其实混蛋透顶。
阿沫在女孩子里算个头小的,而璟华在男人里又算是高的,他的袍子穿在阿沫身上就像裹了个床单一样晃晃悠悠。但阿沫不管,她提着衫子不让自己绊倒,然后就往床上一躺。
这个傻瓜,就在这里躺了整整两年啊。
阿沫趴在那个被褥上,用力吸着,想更多吸进一些他曾经的气息。
一直睡在这里,是怎么样的一个感觉呢?阿沫想。
动也不能动,整天整天地躺着,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连呼吸一次都那么吃力。璟华,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我也曾经被打碎了全身的骨头,但是那时候有你替我治伤,还日日夜夜陪着我,我一个多月就长好了。
可是你,整整两年啊!而且沅姐姐说,你不但是骨头碎了,筋脉全断,连内脏都已经完全废了,你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阿沫趴着的那条衾被逐渐被氤开了一小滩水渍,在她眼睛的下方。她把头扭过去,可水渍又跟到了新的地方。
璟华,那些个睡不着的夜里,你在想些什么呢?
是不是和我一样,你在想我,而我在想你?
是啊,我好想你。想啊,想啊,拼命地想。
想到心像被剜了一样,想到恨不得立刻就冲过来,剪掉这条讨厌的帘子,扑到你怀里。
阿沫将被褥垫高,学着他生病时的样子,让自己半靠在床榻上,然后闭上眼睛。
璟华,你那时候,是不是就这样躺着,日日夜夜,分分秒秒?
独自一人,在黑暗里,抵抗思念、恐惧、绝望,孤立无援。
眼泪又从闭着的眼眸里淌下来。她用手背擦了擦,睁开眼来,呆呆地望着帐顶。
帐顶上,有些古怪。
阿沫坐起来,半跪着去研究帐顶上那一片片白色的东西。等她终于看清之后,她突然捂着嘴,惊讶到几乎要叫出来。
那是她画的画,那些随手涂的,几乎连自己都已经忘记了的画。
帐顶上,几根细线绑着,那些纸片就插在横七竖八的细线中间。如果在她刚才躺着的那种位置,正好是一抬眼就能望见。
璟华一直在看她的画。
那些她在午后,斜倚着靠窗的桌子,或者坐在小院里随便涂抹的画作,都被他收为至宝。
在他发病的时候,在他不能动弹的时候,在他一次次被病痛折磨得几乎快要放弃的时候,他总是抬起头,去看一看她的那些画。
他看着它们,就会想象有那么可爱的一个女孩,她坐在阳光里,拿着笔涂鸦。她是上天的宠儿,她让世上的美好都集中在她身上,她一笑所有的花儿都跟着开放,她的快乐哪怕最好的画师都无法描摹。
看着那些画,璟华就会笑,哪怕痛到晕厥,都会在昏睡中笑起来。
她是你的,她在等你。
轩辕璟华,一定要撑过去,一定要好起来!要站起来,走回她身边去!要拿起剑,永远守护她!
事隔经年,璟华的心声仿佛仍回荡在这个小屋子里。阿沫听到了,她将那些画一张张取下来,抱在怀里,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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