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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过来!”校尉的手抖着长刀在女人的脖子上游移。武士的大步却没有丝毫迟疑校尉只能带着女人退后。
“不要过来!”校尉惊恐地咆哮他的后背已经紧紧贴住了墙壁。
那个武士就像没有听见一把捏住他的手腕将长刀夺去跟着一掌抽下校尉滚在一边。
“知道我们是谁么?你们难道不要命了?”他从地下爬起来放声大吼满口血涎带着牙齿落下。
“那你们知道我是谁么?”领将高举的火把慢慢放低于是那张刀削般锋锐的面孔暴露在火光中唇边一抹连腮的赤褐色短须双眼深深地陷在眉骨下大约二十**岁的模样。
“是……离侯!”刀牌手中有人小声地说。
俘虏和校尉都打了个寒噤。
张博拦腰抱着半裸的女人:“君侯就是这个女人!”
“张博成何体统?给她穿上衣服”谢玄说着已经将自己的披风扔给了张博。张博胡乱地将披风裹在女人身上又打量了女人一眼。女人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两颗黑瞳却像幽深的空洞。虽然是一张美得让人惊叹的脸不过那瞳孔还是让人心寒就像画出来的美人留了眼睛不点没有一点生机。
张博皱了皱眉。他对这种冰一样的美人没什么兴趣觉得即使君侯赐给自己也没什么意思。不会逢迎讨好婉转承欢要来也只是一个摆设。
“阁下是哪一国哪位将军的属下?”谢玄从怀里抽出一条白巾细细地擦拭着一名校尉的脸。
“看起来是楚卫国的校尉竟敢在我们君侯面前放肆?”谢玄打量着他的军衣。
那名校尉对着谢玄似笑非笑的脸剩下的几颗牙齿咯咯有声却绷紧了嘴唇一言也不肯。谢玄的目光在一众刀牌手身上转了转笑容更加温和:“不说?看轻我们离国的军法么?”
他忽然扔下白巾走回了离侯的身边。
“这人不是楚卫国的校尉这些人都不是”谢玄压低了声音。
“哦?”离侯眉锋一扬两人换了一下眼神。
“都杀了!”离侯忽然一挥手“犯我军法者戒!”
军令一下离军雷骑的马刀都高举起来。那句“刀下留人”响起之前几道雪亮的刀光已经落下人头一直滚到了离侯的脚下。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离侯背对着门口也没有回头去看来人一脚踏住脚下的人头唇边闪过一丝冰冷的笑。
“刀……刀下留人”肥白的钦使带着一队亲兵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一进马房那股马骚味已经熏到了他他急忙掩住了鼻子呼呼地粗喘。
“钦使大人也在?今晚真是巧得很正遇到楚卫的军士犯禁钦使大人是来看本侯军威的么?”
“君……君侯”钦使向来逼人的目光有些闪烁“君侯误解了这些都是羽林天军的金吾卫。”
“羽林天军不是帝都的禁军么?钦使大人的随从?”谢玄上前一步“怎么穿着楚卫的军衣?又怎么擅自离营骚扰俘虏?”
“是……本使管束不严……管束不严。”
嬴无翳瞟了一眼谢玄转而一言不地看着钦使。以钦使的凌厉口舌这种应对分明是心里有鬼只是嬴无翳尚未想明白区区一个晋侯的公主怎么值得钦使大动干戈。
“君侯”谢玄的视线在周围一众俘虏身上一扫再看了看张博脚下的女人又看向那一排重伤在地的刀牌手最后收回视线看了嬴无翳一眼嘴角挂了一丝冷笑。
谢玄并未遮掩那抹冷笑落在钦使的眼里他心底一凉同时嬴无翳猛然回一顾视线像是把钦使穿透了。
“君侯……”钦使试探着。
嬴无翳转过去看着周围的俘虏没有理睬钦使。
“这是皇……”钦使硬起头皮。
“这是这点小事么?”嬴无翳忽然转身直视钦使“何苦那么多周折?”
“君侯……”钦使惊疑不定。他和这个南荒之国的诸侯相处月余却从来看不清他的眼神。
“钦使不太上战场吧?死人在战场上是很平常的事往往并无什么理由……”嬴无翳冷冷地一笑“钦使若是觉得不便那么就由本侯为皇帝尽一份绵薄之力好了。”
嬴无翳负着手缓步走向了马房门口。谢玄对着一众雷骑微微点头雷骑们自金吾卫脖子上撤回马刀纷纷逼向了蜷缩在墙角的秋氏子孙。
“不要!不要杀我们!求求你们不要杀我们!”一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惊恐地尖叫着跪在地上拼命地磕头。
俘虏们都已经看清了那些雷骑兵的眼神那些都是杀人的眼睛。
“不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啊!”那个秋氏的少年像了疯一样只是磕头。
“懦夫!”一条人影从墙角的黑暗里跳了出来。那人狠狠地掐住了少年的脖子将他摔在一边似乎有骨头碎裂的声音少年打了几个滚就再也没有出声。那人空着双手却对着逼近的离军摆出了野兽般的进攻姿势那双眼神在火光中带着疯狂。
纵然都是惯战的老兵离军们也定住脚步犹豫了一下。
“是晋侯的世子秋熠”谢玄凑近嬴无翳的耳边道。
嬴无翳想了片刻转身走进了秋熠:“原来是世子。久闻晋侯世子勇武善战可惜没能在战阵中相遇。到了这一步莫非世子还有什么想说?”
“要在战场上相遇你早就死在我刀下了!离国的南蛮狗!来啊来杀我!看看我们秋氏的勇气不要以为我们秋氏只有那种废物!”秋熠咆哮着。
嬴无翳并没有怒意只是挑起浓黑的眉锋仔细地端详着秋熠。
“给他一柄刀!”嬴无翳喝道。
“君侯不要多添麻烦为好”谢玄低声道。
“给他一柄刀”嬴无翳重复了一遍“就让我们看看秋氏的勇气你赢了我保你活着离开秋叶城。”
秋熠露出一丝惊喜。他颇为刀术自负晋北刀术名家败在他手下的人不计其数一线逃生的机会就在他面前。他仔细地打量着披挂火铜盔甲的嬴无翳这个目光摄人的对手并未佩戴武器他也不曾接触过南荒的武术。
一柄修长的马刀颤抖着插在了秋熠的面前一个巨大的身影将嬴无翳遮在了背后:“不必看了要送死就来张博的刀下!一个俘虏有什么资格和我们君侯对阵?”
嬴无翳一笑对着谢玄摇了摇头。正是谢玄一个眼神张博率先冲出截住了秋熠他的得力部属们虽然不合此时的配合却是天衣无缝的。
张博赤手空拳夺刀殴斗的一幕将沉沉的阴影压在了秋熠心上不过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机会。他一咬牙拔起了马刀侧身一闪拟刀于眉关的位置面对张博。张博松松地提着马刀全无防御。雷骑们纷纷收起武器让出了屋子正中的空间一片肃杀之气悄悄腾起。
秋熠刀势不动脚下的滑步和猫步却不断变换。他和张博之间的距离随着步法时而伸长时而缩短同时他也悄悄打量着自己马刀的长度毕竟不是自己的兵刃。晋北的刀术讲求凌厉杀杀机只在一线之间。一次进击中全力斩杀而不重防御杀死敌人就是最强的防御。
秋熠在等待进击的时机只是张博松散的姿势让他游移不定。
张博终于失去了耐心他将马刀轮过头顶猛地蹬地借着冲前的势头一刀劈下。这是毫无花巧的一刀纵劈胸口的要害直接暴露出来。秋熠等到了机会马刀一沉他狂啸着全力刺击出去。
刺击总是比劈砍更快充分使用了刀的长度只有马战出身的武士才会为了劈开盔甲而使用大力的纵劈因为刺击会让他们的刀卡在敌人的盔甲和身体里拔不出来。
“张博!”谢玄猛地喝道。
胜机在握的秋熠忽然现自己错了。惯使双手刀的张博将一柄马刀给他之后空出了一只手那只手缩在胸前抢先一步压在秋熠的刀背上。两人擦肩而过秋熠的半边头落在地下张博的胸口留下一道刀痕。
失去了最好的机会秋熠只能不顾一切地回身劈砍。疯一般左右往复的劈砍每一击都用上了全力可是已经没有了第一刀所蕴涵的杀机。张博封刀在自己胸口戏弄着闪避秋熠的攻击。所有的胜负都在第一刀的时候分明了张博只是在等待秋熠力量耗尽的时候轻松的一刀杀敌。
“上阵你是不如张博的”嬴无翳对谢玄笑道。
“君侯!”谢玄的惊呼打断了他的话。
嬴无翳不用抬头已经感觉到半空中巨大的黑影压了下来。就在秋熠力量将尽的时候张博换作双手持刀可是秋熠却猛地翻身扑向了另一侧!出乎张博和所有人的预料秋熠并非是疯狂地劈杀到最后一刻他左右挥刀将张博避到屋角的时候正是背对着嬴无翳的时候。
他还留着最后一刀的力量要在死前把秋氏的仇人一起拉进地狱。此时的秋熠披散半边头跃起在半空就像一个吃人的恶鬼般而他刀下的嬴无翳手无寸铁。
马刀的铁光映着月光和火光凄清诡异地一闪。
嬴无翳侧身在那里半身衣甲鲜红秋熠静静地站在他面前。秋熠的半边头盖骨连着一只眼睛已经飞了出去喷涌的鲜血洒在嬴无翳右肩上。张博那柄精钢打造的马刀在秋熠手中只剩一半而嬴无翳掌中忽然多了一柄薄剑。
秋熠仅剩的一只眼睛死死瞪着嬴无翳而后仰天倒在了地上。
“若是在起初就有这样的打算也算一个人物了。”嬴无翳点了点头。他手一抖剑已经不在掌中。
身边的谢玄凝在拔剑的姿势上愣愣地看着自己腰中的剑匣。他要拔剑救主忽然现剑已不在腰间。嬴无翳从他腰间拔剑还剑他根本没有看清更勿论秋熠落下嬴无翳挥剑的一瞬。秋熠从最初就已经错了和张博对阵他其实更多一分逃生的机会。他不曾看见这位离侯是亲自提着斩马刀冲锋陷阵一刀劈断了城门上的雪菊花大旗。
“还有人不要命的么?”张博恶狠狠地踏上一步看着剩下的男人们。
“张博!”嬴无翳低低地喝了一声。
张博只得收敛了杀心不甘地退在一边。秋熠在他手中偷袭嬴无翳对他无疑是耻辱。
嬴无翳负着手扫了一眼俘虏们。周围静得如死雷骑军操着马刀等待命令俘虏们甚至不敢呼吸。他们的命都操在这个南蛮侯爵的手中而从那双沉沉的眼中他们根本看不出嬴无翳的想法。
嬴无翳转过身去:“杀!”
雷骑军的军士一起提刀上前。刀光比恐惧来得更快俘虏们心头转过了“死”字刀光已经落在了他们的头顶而后他们剧烈的痛楚让他们不再有机会恐惧只是本能地哀嚎。离军杀戮的手段凌厉而直接或是直接砍断颈椎或是一刀洞穿心口对于老兵而言无所谓让对手多受折磨见惯了血的人简单得就像宰杀猪羊。
刀落下去无论贵贱都是一泼红血溅在斑驳的墙壁上显得更加肮脏。几个离军下手稍轻重伤的俘虏狂嚎着脱着血迹往前爬去。纵然已经绝望求生的本能还在可是他们无处可去。或许是因为有些羞愧不能一刀杀人的离军下手更凶追上一步将伤者拖回来一把抓住头将整个头颅剁了下来。
钦使面无血色几乎晕厥过去。虽然已经准备除掉俘虏可是亲眼看着这人如牲畜的屠场他还是难以忍受。猛一抬头嬴无翳那双沉沉的眼睛不带一点感情正盯在他抽搐的脸上。钦使死死咬着牙打了一个寒噤。
随从中的白毅漠然按剑的手指微微颤了颤扭头看向了屋外。
雷骑们以腕上的一片皮子擦去刀上的残血纷纷收刀回鞘屋子中骤然少了些人视线开阔了。人的目光都落在张博的身上他脚边正是那个裹着披风的女人女人怀里还搂着一个**岁的孩子。仅剩们的两个俘虏都在张博旁边雷骑们不敢抢在千夫长面前。
“张博!”谢玄低声道。
张博捏着马刀舔了舔嘴唇。不知怎么的他有些犹豫却不是还想着这个女人能被赏给自己。张博不愿多看她的眼睛和那张雪一样的脸不过要下刀去杀这个女人他又有些不忍。确实是个极美的女人就像件名贵的瓷器亲手去打碎总是有些遗憾。
“呸!”张博狠狠地啐了一口在地下马刀高举起来。
哨声把张博惊得退了一步。女人怀里那个孩子忽然含着竹哨使劲地吹了起来哨声有些急促有些颤抖却能听出是一晋北味道的儿歌。那孩子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张博只知道使劲地吹使劲地吹。
这个变故让所有人面面相觑看着钦使的嬴无翳也忽然扭头默默地听起哨声。
“听说晋侯的一个儿子喜欢吹竹哨年纪和整个正好相仿好像是天生的傻子。”谢玄道。
嬴无翳转身走了几步站在那个孩子面前。生死已经是瞬息间的事情孩子的竹哨声还是欢快跳跃的在散着血腥味的马房里显出一丝诡异。
“还会别的调子么?”嬴无翳忽然问。
孩子愣了一会点头。竹哨的调子换了多了点秋凉的气息也多了点柔美。满屋子人都呆立在那里看着离侯听曲听着听着他竟然抬头看着窗外的月亮手指在掌心扣起了拍子。孩子吹着吹着不复开始的滞涩和颤抖谁也无法想象一个傻孩子竟然能在一只竹哨上吹出那么多美妙的变化。
嬴无翳低头凝视那个脑袋大大、颇为难看的孩子。他看着嬴无翳吹着竹哨眼睛里有了生气。嬴无翳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摸了摸孩子的头。
“虽然是个傻子却能精通音律将来或许在丝竹上能有造诣”嬴无翳转身看着钦使“既然是个傻子留下也不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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