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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谦带着朱见澄走了很久,久到了大明第一条由北衙到南衙的铁路修建完成之时,久到了平陆运河修建完成之时,于谦才带着朱见澄准备回京师了。
景泰二十五年春二月,满树桃花、梨花栖木,天边点点白云风中住,寒冰消融,河水汩汩桥下流淌,从轮台城回到了集宁的于谦,带着二十三岁的朱见澄,坐上了泰安二号车型的火车慢慢的向着宣府、居庸关而来。
于谦已经七十七岁,早年间为大明奔波,在地方履任了二十五年的他,耗废了他不少的心力,他现在已经坐上了轮椅,这个岁数的胡濙,还在龙行虎步,但是为大明耗费了无数心力的于谦,七十七岁时,已经需要别人推着前行了。
于谦一身的儒袍,打理的极为整洁,就像他这个人一生那般的干净。
时至今日,于谦所有的财物,都是由皇帝陛下赏赐,九重堂、铁册军、车夫、护院、田亩、爵位,都是由当今大明皇帝赏赐,于谦是有世袭铁券,也就是说,晋国公的爵位可以与国同休。
于谦的儿子于冕有六个女儿,在景泰七年,于谦总督浚国公陈懋军务凯旋,大明皇帝下旨让于冕纳妾生子,最终于冕终于不负皇帝所托,生下了两个儿子,这晋国公位算是有了传承。
“于老师父?”朱见澄轻轻叫了一声于谦,火车车轮与铁轨撞击的声音极为嘈杂,但是于谦一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让朱见澄有些担忧。
于谦两鬓斑白,即便是有太医随行,朱见澄还是有些担心。
于谦睁开了眼,认真的辨认了一番,看到朱见澄担忧的神情,才笑着说道:“有些晕车。”
“还有半个时辰就到西土城了,算算时辰,父亲已经到西土城。”朱见澄坐在于谦身边,是个极为恭敬的弟子,他提醒着于谦,公务繁忙的陛下,百忙之中,抽出了时间,来到了西土城。
朱见澄从来不觉得父亲是来接他这个太子回家的,父亲就是来接于谦的,当年他南巡回京,王复也是当日回京,次日事毕,太子才见到了他的皇帝父亲。
“嗯。”于谦已经把自己所有能做的事都做了一遍,还去了一趟西域,他其实想走到撒马尔罕去再回京,可是走到轮台的时候,于谦已经察觉到了身体有异,若是去了撒马尔罕,怕是不能安全回到京师了。
于谦的身体状况,太医院随行的太医,每天都会一封鸽路送往京师。
汽笛长鸣,于谦乘坐了泰安二号车头牵引的火车缓缓入站,已经四十七岁的大明皇帝,变得更加成熟稳重,数年操阅军马的皇帝陛下,仍然是英气勃发,站在春风之中,武弁服的下摆,翻卷着。
朱祁玉的左手边,站的是冉思娘,这个太医院的大医官医术之精湛,现在已经成为了太医院的院判。
陆子才和欣可敬,相继去世,埋入了大明金山陵园之中,陆子才和欣可敬的去世是为医学献身,两人为了研究血清疫苗,在与疾病的战斗中,与世长辞。
朱祁玉举行了盛大的葬礼,让三皇子主持,礼部给了谥号。
那是朱祁玉在景泰二十年后,唯一一次动怒,朝中士大夫们觉得给贱业谥号,有失体统,朱祁玉把四个撺掇着上谏之人,送到了天山以北放羊去了。
这四个士大夫是翰林院的编修,他们本人、家卷、儿孙都受过陆子才和欣可敬的恩惠,有一个大臣,犯了肠痈,就是急性尾炎,差点疼死,由欣可敬主刀,救了狗东西一命,狗东西不思救命之恩,还以贱业驳斥皇帝赠谥号之事。
朱祁玉恨不得砍了狗东西,但又因为上书言事,事涉言路,只好以不义之名,把他们四家全都流放到了天山以北,而且不让轮台城惠民药局给这四家诊治。
冉思娘在大明的杏林之中,早已经成为了一方巨擘。
四十二岁的冉思娘,并不见老态,她保养的很好,她其实一直在等,等自己成了黄脸婆后,就再也不寻陛下,让陛下永远记得她漂亮的样子。
但是这个企图,一直没有成行,保养极好的冉思娘,依旧宠冠后宫。
皇帝的右手边是石亨,石亨的年龄和于谦相彷,现在已经无法为大明皇帝为先导,但是此时的他,仍然能够直挺挺的站在皇帝身边,为陛下的泰安型列车保驾护航。
和林总兵官杨汉英是临死之前,都没能见到这个脑后长着反骨的家伙,成为大明的安禄山,杨汉英临走的时候,还见了自己送到广西的儿子,已经考中了进士的儿子,继承了杨汉英的和林总兵官职位。
石亨现在比以前瘦了不少,但是精神还很好,打仗负伤虽然冬日会酸疼痒,但还能撑得住。
颖国公杨俊在凯旋之后,特进了国公位,杨俊的这个国公位,并不像石亨和于谦的国公位那样,是石亨和于谦自己挣下的,杨俊的父亲杨洪,是大明册封世袭昌平侯,薨逝后赠颖国公,而杨俊把这个国公位名正言顺的落到了自己家里。
英国公张懋、成国公朱仪,站在后侧,他们俩是年轻将领的杰出代表,说年轻,连最小的张懋都已经三十四岁了,已经成为了大明的中流砥柱,张懋依旧赢不了朱仪,这么些年夺冠军旗的大比之中,张懋输的稀里湖涂。
火寻侯王复是在场的唯一文官,当然他是以世侯的身份出席,王复已经坐稳了兵部尚书的位置,大明正在筹划这盘踞在吕宋的大食人进行最后一击,而王复不日将前往南衙,转道松江府出海征伐吕宋。
车门缓缓打开,缇骑们带着大楯站成了两列,将大楯锁好,阻挡着春日的寒风。
朱见澄推着于谦走出了车厢。
“臣年迈,无法行全礼,还请陛下恕罪。”于谦想撑着身子站起来,但没能站起来,只好坐在转椅上见礼。
朱祁玉笑着说道:“一走就是五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于老倌,带着朕的太子跑去建国了呢。”
“长大了。”朱祁玉拍了拍朱见澄的肩膀,示意他让开,自己来推。
当年于谦扶着他坐上了龙椅,现在于谦走不动了,朱祁玉推着他前行。
冉思娘给于谦切了好一阵脉,眼神有些暗澹,看着皇帝抿着嘴唇,眼眶里含着一些泪,医术精湛又如何?她握着人药论又如何?留不住就是留不住。
朱祁玉勉强的笑了笑,对着于谦说道:“朕再想想办法。”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于谦倒是颇为豁达的说道。
朱祁玉推着于谦向着他的大驾玉辂而去,笑着说道:“于少保一走五年,大明也发生了不少的事儿,石景厂现在不挖煤了,因为挖煤地下水沉降,造成了京师供水困难,这大同到宣府、宣府过居庸关到京师的铁路通了,煤炭供应倒是稳当,石景厂转成了军械厂,到底还是能养的住匠城和匠户。”
“大明隶属于工部的官厂有三十多个,这些都划了特区,隶属于各州府道的官厂有近千个,运营大抵是不错的,李宾言这家伙,审计真的是毫不留情,朝中倒了一个正三品的户部左侍郎,那可是沉翼的嫡系。”
“沉翼也上书致仕了。”
沉翼老了,他比金廉就小几岁,沐阳伯金廉走后,张凤无德被斩首后,沉翼担了十数年的担子,终究是担不动了。
“江渊和陈汝言走了,去年冬天走的,没挺过去。”朱祁玉将于谦推上了大驾玉辂,等待一众上车之后,才略微有些感伤。
陈汝言让贤江渊,而后受命就任两江总督,至广州电白港市舶司,任上暴疾,卒,朱祁玉令广州府将陈汝言尸首送回了京师,安葬金山陵园。
江渊兵部尚书致仕后居京闲住,七十四岁与世长辞。
“徐有贞呢?”于谦笑着问道。
朱祁玉说到徐有贞就来气,摇头说道:“这老徐头,去年回京,朕让他留在京师颐养,朕就是看他岁数大了,再这么奔波,别没到地方,就死在了路上,那朝臣还不得骂朕薄凉寡恩?”
“好嘛,他倒好,不知感恩,连夜出京,还在督办二十万里水路疏浚事,都六十八了,还当自己年轻?前几日摔了一下,把胳膊给摔折了,这岁数,摔一跤天大的事儿,朕停了他的差遣,换了人去治水。”
于谦看着皇帝就只是笑,大明皇帝对徐有贞真的是拧巴,一方面不喜欢是真的不喜欢,一方面是觉得这个遍地生人祠的徐有贞,是对大明有益的臣子。
朱祁玉继续说道:“这海贸事,朕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于少保也给评评理,咱们当初,是说好的吧,大家去抢劫对吧,他们可倒好,出了海,都在搞建设,搞个屁建设咧,种植园一圈,这不就是血肉磨坊,那银子不是哗哗啦啦的往兜里流吗?诶,就不!”
“尤其是朱见济,他在印度,修了好大一座城池!还起名崇明城,朕看出来了,他根本就是想当皇帝,国号朕替他想好了,就叫崇明,这皇帝位还是自己打出来的才行。”
“沂王如何?”于谦询问起了朱见深。
朱祁玉满是感慨的看着窗外说道:“去年传过来一次消息,说是生了根,就再没信儿了,天南海北的,也是狠心,朕送了二十五块饴糖到自由城,葡王的连襟蒯林跟朕说,已经送去了北大洲,咱也不知道送没送到,孩子飞了,跟咱不亲近咯。”
“三皇子去了秘鲁,去年六月份走的,这孩子随他母亲,心里野着呢,咱千叮咛万嘱咐,希望咱崩的时候,没听到他的死讯就好。”
朱祁玉一直在唠叨,说着大明的事儿,于谦偶尔会回答一句,大多数都在笑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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