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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居然想要调整东南某些地区不合理的低田赋政策!
申时行目瞪口呆了一会儿,脑子里嗡嗡直响,这响声最后汇聚成一句话:魏学曾,你这厮是想翻天!
田赋啊,田赋你都敢动?!
不错,东南最有钱的不是大地主而是大商人,尤其是大海商,可是……这天底下出了高务实那个奇葩之外,哪家大海商没有大量的良田?
你要问为什么大海商也有大量良田?笑话,在大明朝没有大量良田,你的社会属性就是单纯的商人,而不是地主士绅!
大明朝的商人有多少社会地位谁不知道啊?不是地主士绅,靠什么跟官面上打交道啊?
你当人人都是高务实,自家就是实学宗门,根本不担心门第问题啊?
人家高务实不担心门第,是因为他家本就是世宦,而他伯父是文正公,他自己还是“两百年来真魁首”的六首状元啊!
你又是谁,也配跟他比?
所以魏学曾这一手,让申时行震惊得无以复加。
可问题在于,魏学曾一个人就敢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吗?他的背后站着谁?这么做的根本目的是什么?
按照当前的局面来看,魏学曾背后的那个人十有八九是高务实,只有他有这样的胆气敢搞出这样的举动来,其他人……呵呵,不是我申时行小瞧了天下英雄,这种事除了高务实之外,根本没人敢做,甚至提都不敢提!
可是,高务实真的要借此机会调整东南税率吗?他有这样的把握?
他应该很清楚,从这个方面动手的话,那心学派和他们实学派的斗争就不得不全面打响了,而其不仅是打响,甚至连调和的余地都没有了——幕后金主全被你得罪了,我不应战都不行啊,不死战也不行啊!
申时行急得不仅是额头冒了冷汗,甚至不一会儿工夫连脚底都汗湿了。
他现在突然觉得很后悔,原以为实学派这次突然失去了核心,许国和高务实之间这种“双核心”必然不稳固,搞不好甚至会出现一定规模的内斗,正是自己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谁料许国根本就是空有其名,高务实看似平时不声不响,实际上他在实学派内部的地位稳固得很,一旦出事,立刻就能调集资源、集中火力来反击。
而更没料到的则是高务实的反应,明明这小子一贯谨慎,偏偏这次跟吃了火药似的一点就炸。现在更好,他居然连东南的田赋都惦记上了!
为什么啊?难道他知道浙商联盟的事了?
一想到浙商联盟打算跟高务实在东南商场上开战的事,申时行忽然觉得自己抓住了关键——对啊,浙商联盟要跟京华开战,高务实自然不肯坐以待毙,但高务实的根基在北方,他在东南跟浙商联盟开战明显不占优势。
既然如此,先出一套“乱拳”来搅动局势,打浙商联盟一个措手不及,那又有何不可呢?
申时行逼着自己站在高务实的角度来思考,如果自己是高务实,现在这一手的目的何在?
想了一会儿,他自觉有所收获:我且把东南的水搅浑,让朝廷上下都把目光聚集在东南的税率问题上,到时候潘晟的事情就变成小事了,而心学派这边为了确保东南根基不坏,肯定没有余力去估计区区一个潘晟,到时候大有可能放弃潘晟,先保住东南根基再说。
如此一来,潘晟必死无疑,这个阁老位置肯定等不到王锡爵来接任,到时候混乱之下搞不好就便宜了高务实安排的人。而与此同时,东南税率没人敢提的局面也被打破了,即便这次事件只是高务实虚晃一枪,不一定非要真的取得成效,但只要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无数次,也就不奇怪了。
这样搞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让高务实得逞!
申时行想明白这些,只觉得自己手足发麻,口中干得冒烟,也顾不得讲究什么了,拿起一杯早已放到凉透的冷茶就灌。
一大杯茶水惯了进去,脑子也清醒了不少,他忽然下定决心:丢掉一个潘晟不打紧,甚至丢掉王锡爵这次进京取代潘晟阁老位置一事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绝不能让“提议改革东南税率”这个话题蔓延开来!
这玩意简直就是绝症,一定要防范于未然,一定要扼杀于萌芽!
申时行不再犹豫,甚至也不急于在这道奏疏上做票拟,而是直接派人把自家的随从叫了过来,当场写下一封拜帖交给他,让他立刻送去给人在兵部衙门的高务实。
半个时辰之后,高务实在兵部衙门值房接到申大学士府送来的拜帖,这拜帖居然还是申时行的亲笔。拜帖中没有提及什么正事,只是表示申元辅觉得近来天气甚好、秋高气爽,希望在今晚拜会高宫保于白玉楼,同赏明月。
高务实面色平静地看完拜帖,对申府下人道:“师相(申时行名义上是高务实的座师)莅临,学生万分荣幸,白玉楼蓬荜生辉。请转告师相,便说学生今夜一定扫榻相迎。”
他的表现至始至终都很是镇定,直到那申府下人走出院子,他才猛然站立起来,用力一捏拳头,大笑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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