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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城怕这个?

只要李学武还在,只要彭晓力还是李学武的秘书,他不敢嚣张,但真不怕没工作。

程开元发火,最多也就是撸了他的小车班队长,说不定没过几天他又去别的单位当干部了,甚至进步都说不定。

任安也是服了,这机关里的人办事怎么就这么多弯弯绕,他是没有这个脑子搞清楚这些事,所以给自己安排了个领导。

他媳妇,樊华就是他领导,回家三请示一汇报,睡觉前必定要把今天做的事跟媳妇汇报一遍。

听了媳妇儿的分析和安排后,回到单位就照着樊华的话去做就是了,绝对不会差事。

而也就是在接触到顾城以后,他才算是知道了机关里的坏小子到底有多坏。

他所看到的心眼子,都是表面上的文章,真耍起坏事了,那可真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

顾城有了任安的帮助,也不出外勤了,就盯着厂里。

有了保卫当眼线,张士诚一天上几次卫生间他都知道了。

说他坏?程开元的汽车一周一坏,只要车坏了就得开去修理厂维修。

司机不能离了车,总得用车吧,就得听他的安排,谁不知道他是小车班主管,不是领导的司机能不听他的招呼?

只跑过几次,任安就有了大概的方向和目标,不仅仅调查了程开元的家庭成员关系,还把他以前的工作关系翻了个底儿掉。

这年月的组织调查没人敢泄露,就是问到了程开元以前的同事,或者朋友关系,也不会轻易告诉程开元有人调查他。

有个别的,某单位关键岗位人员就有仨朋友,一起在单位里工作了四十年,和和气气,平平安安。

到了安享晚年的时候,都快入土为安了,闲聊起来这仨朋友才告诉他,在那个年代,他们就是负责监视他的人。

一辈子!

三个朋友!

就监视一个人!

可怕吗?

不,不可怕,这就是组织的力量,更是一种严密的工作态度。

任安是保卫监察处的股长,他出面做调查,谁敢漏了他的底。

只要出现情况泄露,一倒查,所有人都得完蛋。

严密的组织关系下,不要想着你有自己的小秘密,或者说一辈子不说谁也不知道的事。

只要想查你,你跟情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能记在本子上,你收的每一分钱用在了何处,他都能调查的清清楚楚。

没出事只能代表你的作用和成绩远远大于这些问题,甚至这些问题已经不足以影响你为人民服务了。

程开元晚上在哪睡觉,几点躺下,跟谁躺下的,几点起床,都干了什么,李学武手里掐着整整一摞子文件。

当然,这些文件不会见光,更不会被调阅,他是保卫监察的负责人,没有他的允许,保密科也拿不出这份文件来。

就算是李怀德想要了解相关的情况,也得是跟李学武询问。

李学武的回答只能是有问题,或者没问题,不会告诉他都查了什么,或者具体怎么查的。

每个岗位都有每个岗位的潜规则和必要性,这些东西问清楚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所以,当程开元出事的消息传来,李怀德整整把自己关了一个小时,也犹豫了一个小时,这才叫了李学武进屋。

他的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关于程开元同志,到底有没有问题。

很简单,有问题如果不大,就处理掉,问题严重就把程开元处理掉。

你说李怀德狠心?

别闹了,正治生态环境中拥有一套谁都不能破坏的潜规则。

破坏规则的人必定要遭受规则的反噬,无一例外,无人能免。

李学武给出的答案让李怀德深吸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了联系杜领导的勇气。

甚至是直接硬钢支管委的勇气和决心,程开元只要私德不亏,总有回旋的余地。

至于说李怀德为何犹豫了一个小时,他也是在考虑换掉程开元的得与失。

正治思维考虑问题不问因果,不问利弊,只问得失。

先考虑保住程开元在厂的得与失,再考虑换掉程开元的得与失。

四向对比,就是用笔罗列出来连连看,是个人都能把问题处理的很好了。

所以,其实当李学武进屋被李怀德问到程开元的私德时,其实他就已经确定了李怀德的选择。

都是成年人,都是在机关叱咤风云多年的老梆子了,不需要特别的敲打,很醒目自己应该做什么。

甭说程开元做过的事,给他惹过的麻烦还不足以让他恨透了对方,就算是心里有恨意,分析利弊也得做出团结一心的决定。

换个方向思考,如果李怀德选择放弃程开元会怎样?

过程是一样的,谷维洁去程开元家里以现在看自然是保护和安抚。

可仔细想想,是不是一种组织调查,谷维洁去程开元家里就只跟他爱人聊闲篇吗?

当然不是,真要牺牲程开元,他爱人就必须站在组织的这一边,坚决站出来反对他,揭发他。

再看薛直夫,他联系了以前的关系,纪监力量之下,是雷霆万钧,一定要比对方早一步确定程开元的问题。

也就是说,真正抛弃程开元的时候,不会是他先吐口,更不会是苏维德撬开了他的嘴,而是轧钢厂确定了他的罪与罚。

要断就必须断的干脆,不可能给对方留下点燃更多火药的导火索。

景玉农,直接就是从内部开始调查,在确定处理程开元的那一刻,广播站、厂报以及各管委会组织会在第一时间确定舆论方向。

今天是程副主任,明天就是程开元,后天就是阶下囚。

所以,与其说是李怀德率领轧钢厂全体力量救了他,倒不如说是他自己救了他自己。

运气有一定的成分,但还是日积月累的独善其身。

李怀德舍不得在这一时期换掉他,轧钢厂这艘破船已经晃晃悠悠地开上了大海。

他的目的就是未来,绝对不允许有人拆掉他的一块船板,哪怕船板漏水,七歪八扭。

向允年坐了许有半个多小时,聊得很是深入,离开的时候李学武送了他到楼下。

关于他问起轧钢厂对这件事的处理和意见,李学武并没有透露给他。

没必要,不是防备,只是不想牵扯更多的人进来。

这个局只能是轧钢厂自己来破,借了外力只会引来更多的麻烦。

那么,李怀德准备怎么破这个局呢?——

送走了向允年,也到了与李怀德约好的时间,要去探望程开元。

就他们两个人,也只能是他们两个人,其他领导是要去探望的,但绝对不是现在。

要等到李怀德和程开元谈完,他们才能去走个过场。

都是工作上的关系,都是心明镜的关联,今天是程开元如此,明天真是他们躺在这里,大家都一样。

程开元依旧是在四楼休息,早晨又挂了一瓶点滴,现在已经恢复了精神。

只是看着仍然有些疲惫,李学武是两点半躺下的,他最多也就一点半才休息的。

大难不死,心有余悸状态下要是能睡得着,那也是累到劲了。

看着李怀德和李学武进屋,他很是激动地站了起来问好。

“李主任——”

“不要激动,我知道,我都知道了”

李怀德握住了他的手安慰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一点你应该清楚的”。

“李主任,我…实在是羞愧难当啊我”

程开元被扶着坐在了椅子上,声音悲切地说道:“我是没想到,会被如此对待,甚至是…”

“开元同志啊,还是要向前看的,都过去了”

李怀德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一时激动,心情我们都理解,我也很困惑”。

他抬手指了指李学武说道:“李副主任突然通知我,说你失去联系了,我是急的呦”。

“谢谢,谢谢学武同志”

程开元目露感激地看着李学武点了点头,说道:“昨晚是要跟大家道谢的,可我这身体…”

“程副主任,您这话就外道了,咱们是一个集体,是团结的集体”

房间里只有三人了,所以李学武做起了服务工作。

秘书早就准备好的三杯茶,他拿了些水果放在了茶几上。

“我在跟李主任汇报的时候也在说起这件事的矛盾,更是我们去找上面了解和处理的出发点”

李学武剥开橘子分了两半放在了他们中间,微微摇头道:“实在是形势有些复杂,光是找到您的去处就花费了很长时间”。

他这是在交代为什么半夜了才去接的人,当然是要由他来交代,总不能是李怀德说这句话,那不成了要人情了嘛。

“景副主任查的厂里漏洞,薛副主任查的纪监关系,我问了市里,李主任问的上面”

李学武例数了个遍,感慨道:“最后到底是李主任的关系找到了您的所在,只简单碰了个头,我们便往一机部赶”。

“杜领导也是很为难的,不过并没有拒绝我们,关于这一点,我还是得说句公道话,是吧李主任?”

“嗯,还是能看出一些问题的,关于这件事,杜主任的态度上就很模糊”

李怀德沉吟了一下说道:“很显然他是知道些什么的,但不方便直接说出口,更不方便针对这件事发表什么意见或者态度”。

“所以才叫了对方的负责人到场对质,直接解决这件事”

李学武继续解释道:“我也能看得出杜领导的意见,尤其是在楼下见面的时候,韩主任身后的秘书中途离开了,应该就是去安排这件事的”。

“既然是提前打过电话的,杜领导也答应会在办公室里等,自然会有所安排”

李怀德想了想,说道:“能做到哪一点,还是看咱们自己的努力和决心”。

“如果对方保持强硬的态度,咱们软了,那今天的结果就又是不同了”。

“是啊,我在里面数着每一分每一秒,就知道您不会不管我的”

程开元抱着手里的茶杯感慨道:“当他们问我在厂里都负责什么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有危险了”。

“我不怕他们冲着我自己来,更不怕他们调查我的作风问题,就怕他们意有所指,拿我当绳子使啊”。

“还是要坚定信念,组织必定是组织,有着不确定性,更有一些困难存在”

李怀德捡了茶几上的橘子道:“他们是想要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试试你的硬气和真假呢”。

“虚张声势罢了,越是如此就越说明他们心虚呢”

李学武手里的水果刀很锋利,苹果只在他手里转了几圈便脱了衣服。

分了果子在盘子里,放在了茶几中间,道:“昨晚的时间刚刚好,去早了还真有可能麻烦了”。

“一切都是最好的选择”

李怀德看向程开元说道:“开元同志啊,你坚定的信念经受住了组织的考验,也算过了一关吧”。

“您多往宽处想,这算不算是工作经验了?”

李学武逗了个闷子,开玩笑地说道:“我就想他们要是来真的,也不会急匆匆地把您控制住而不通知我们一声”。

“老话儿怎么讲来着?”

李怀德也是笑了笑说道:“是叫做贼心虚吧?哈哈哈!”

“呵呵——”

程开元的态度轻松了许多,随后点点头说道:“遭此一劫,减寿十年,我算是对组织有了敬畏之心了,以后更要严格要求自己,约束自己了”。

“不要因噎废食,妄自菲薄”

李怀德吃了口橘子,道:“李学武同志跟我讲,听龙叫还不过年了?是不是啊?”

“是,我就想您别灰心,这件事李主任也有些话想要跟您沟通”

李学武主动笑着开口说道:“咱们不讲究吃亏是福,亏就是亏,永远都不可能是福”。

“就是这个道理嘛!”

李怀德吐了嘴里的橘子籽,扔在了烟灰缸里,态度有些凛冽地说道:“吃亏不要紧,重要的是攥紧拳头捶回去”。

他挥拳比划了一下,道:“现在要收势,同时也要看准目标,这一拳要砸实,要打疼他”。

李怀德叠起右腿,看向程开元说道:“我估计你心里是有些估算和想法的,不要紧,慢慢来,这笔账轧钢厂是要算清楚的”。

“我明白,这是您关心我”

程开元很是诚恳地点点头,拿了茶几上的另一半橘子说道:“我不计较个人得失,但我担忧后续的影响”。

他将橘子塞进了嘴里,说道:“出来的时候我就给学武同志说了一嘴,就怕这件事有其他问题出现”。

“已经在展开调查了”

李学武认真地点点头,说道:“关于您的行踪、车辆、时间等等,保卫科从昨晚就开始调查了”。

“嗯,关于这一点,我还是想说,张士诚是可以信任的”

程开元认真地点点头说道:“他并没有接触我的个人生活,更不是很清楚我工作上的关系,我想他是不会主动泄露我的行程的”。

“这一点我也是这么觉得”

李学武点点头,看向程开元说道:“张秘书身体允许后,保卫科那边对他做过询问,主要还是行程上”。

“如果从这一方向展开调查,牵扯的人比较多,保卫科需要时间”

他看向李怀德说道:“我建议从部纪监和支管委的方向展开调查,双管齐下,更为稳妥”。

“部纪监那边不用问了,我知道怎么回事”

李怀德放下手里的茶杯,淡淡地说道:“靳良才是苏维德的小舅子,跟冯道宗是一个培训班的同学”。

“还真是…以前的问题”

李学武微微一皱眉,随后看向程开元问道:“他们为啥要把目光放在您的身上?”

“关于这一点我想不通”

他摇了摇头道:“如果说因为靳良才找麻烦,那也应该是对着我来,或者是找李主任的麻烦啊”。

“呵呵——”

程开元苦笑着摇了摇头,看向李怀德说道:“如果不是听您说起这层关系,恐怕我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因为啥遭这一场罪了”。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去拜访过杨元松,在他那见到的靳良才”。

“杨元松?”

李怀德微微皱眉,看了程开元一眼,问道:“跟他是有什么关系,或者…他现在在哪个部门?”

“后勤,一机部后勤管理处”

程开元坦诚道:“是他给我打过一次电话,约了拜访的时间”。

他转头看向李学武示意道:“就是红星羚羊汽车在厂区外做路试的那天”。

“那天我记得很清楚”

程开元怅然一叹,微微昂起脖子说道:“我跟汪宗丽同车,她陪同我一起去见的杨元松”。

“汪宗丽?是她?”

李怀德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看向李学武问道:“从厂里调走后,与汪宗丽有过联系吗?”

“没有,人事那边的档案不是本人来办的”

李学武严肃地说道:“关于这一点我还是比较关注的,毕竟当初她是调在了训练场”。

“嗯,看来盘根错节,问题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李怀德厘清了关系,整理好了思路,微微眯着眼睛说道:“那接下来就算算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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