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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太子年少,贪玩一些罢了。呵呵!”高凤笑得十分憨厚。这几个月间,他和朱厚照的感情愈加深厚,看着一个少年苦练武功,认真学习,做事虽然跳脱了些,但毫没超出朝廷法度之外。并且对自己一干奴婢们亲如一家。摊上这样的主人,高凤觉得是自己的福气,怎么好意思出卖他呢?
朱佑樘脸色一沉:“老伴,若果真如此倒还罢了,若以后有事收拾不了再来报朕,你觉得自己脱得了干系么?朕若再牟斌那里问出些甚来,那你该当何罪?”
“这个!万岁,太子真是挺好的。最近还要勤谨用功呢。”
“用功不是应该的么?这个也要特别禀报?”朱佑樘看他话里有话,凝视高凤问道。
“老奴有多嘴之罪,太子用功,实是答应了一家人的要求。”高凤见实在推托不过去,只好挤牙膏似的吞吞吐吐说些干货出来。当然,他也不知道牙膏是什么东西。
朱佑樘更加好奇:“呵呵,这倒新鲜,快说说,谁有那么大本事,能让太子用功读书啊?原委一一道来。”
“是!”高凤跪下磕了个头:“奴才嚼弄是非,罪该万死。原委是这样的,那日奴才陪着太子微服出宫······”
高凤这里竹筒倒豆子,把朱厚照和夏宁的相遇、相倾,其中的故事起伏,大致说了个明白。当然,涉及到核心机密,比如那天在夏家发生的打斗等等,就略过不提。毕竟已经不影响整个故事梗概,何必说出来给皇上添堵呢?
只见朱佑樘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嘴越张开,直到高凤全部讲完才喃喃自语道:“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忽然回过神来,厉声喝问高凤:“你一直就在身边,为何不阻止他这般荒唐?”
高凤吓得急忙咚咚磕头:“奴才虽然也自觉得不妥,但太子谨守礼节,毫无出格之举。另外,那家人奴才也暗暗打听过,乃是昔年名相夏维喆公的孙子,为人品行端方,并非恶人。是以、是以便不好阻止太子了。万岁这么说,老奴甘愿领罪!”
趁着朱佑樘短暂的不语,高凤竟有些动情,又道:“老奴虽自幼六根不全,不知男女之事。却也颇听说过东坡公有‘诗酒趁年华’的句子。想来那既然是个正派人家,必不会做出悖理之事,故而才······”
“不要说了,看你干的好事!”朱佑樘恨恨一句,忽然有些茫然道:“诗酒趁年华,嗯,诗酒趁年华······朕怎么给忘了呢?”目之所及,只是呆呆看着窗外,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也许,他这次没想到自己凄凉的童年,却想到了自己苍白的少年。深宫高墙是他一生的牢笼,他似乎从没有试图冲出去过。
他是一个不太懂得拒绝别人的人,从小都是。唯一一次,因为吓得厉害,脱口而出“怕有毒”三个字而拒绝了一碗汤。
后来长大了,别人给他安排了一个皇后。他也无可无不可,只知道这是自己必须尽到的责任,也就老老实实跟那个女子过起了日子。这个姓张的女子,同他那个姓万的姨娘也差不多,都是脾气暴躁,善妒善泼,贪婪成性的女人,心眼并不好。
可是他柔弱惯了,不愿意生出是非,所以就尽量忍耐。
他有难言之隐。也许是从小体弱的缘故,他并不热衷男女之间的事。只为了一份家国天下的责任去努力。这本来是天下男人都很快活的事情,在他那里竟成了苦差。
于是他便苦笑着,在天下百姓和文武大臣的称颂声中创造了一个奇迹,他是古往今来的帝王中,唯一只有一个妻子的人。
个中缘由,谁能理会得!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心灵的悸动过。或许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他也会在春的夜风中荡漾过心灵;也许偶尔在雨后的宫墙深巷里,曾瞥见过一个让他怦然心动的翩翩背影;也许他也会读到那些千古名句时,幻想出一幅“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的旖旎画面。
但是他选择了把这些深埋心底,一心做个好皇帝,做个好丈夫,做个好父亲。
这三十六年啊,就是这样什么都有,偏偏没有自己,也便过去了。
镜子里的他已经两鬓斑白,却从未尝过什么叫相思,什么叫相恋。有的只是日复一日的奏本,年复一年的朝会。
这颗心,应该有很有些遗憾的吧?可这遗憾是什么,连他自己在内,谁又说得清呢?
时间静静地流过,高凤一直跪在地上,静静等待着。也许是他的雷霆之怒,也许是一如平日的轻轻申饬。可是等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高凤偷偷抬起头偷看他,只见他一脸的伤感,一脸的疲惫,仍在怔怔出神。
过了好久,朱佑樘才仿佛回到了现实中,身体微微一颤,收回目光看向高凤,轻声道:“起来吧,原也怪不得你许多。”
高凤并不奇怪皇上的表现,很多时候他都是这样,从来不轻易责怪别人的。
“今天你跟朕说的这些话,不用跟太子讲了。朕装作不知便是。”朱佑樘斟酌着句子说道,忽然微微一笑:“他想考个功名,嗯,也可以去试试。好叫他知道,十年寒窗不是那么容易的。你可以去帮他办一下,咱们只当是绝密,回头朕会叫牟斌来配合你。记住,做戏便要做到十足,朕绝不会给他网开一面作弊。你只要让他蒙在鼓里,安心考试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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