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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章 公祭与谈判
根据某人的约定,多追加一章,写的真是辛苦,该出现的还是会出现,不过要按照剧情。
若干个月后。
千里之外,一艘破破烂烂已经看不出船的轮廓,只有一对烂木头勉强浮在水面的残船,慢吞吞在南海唐人最西端的聚居点,用一百件铁器和十件瓷器从南天竺的末端,三面临海的末来小国,换来晒帆补水的岬角之地———鹿打单,简陋到可怜的港口附近搁浅,爬下一些面黄肌瘦的人来。
长安曲江边上的梁氏别馆,车水马龙,迎送如织,靠水边仅有的草地和花圃,都被青白色的帷幕帐,给圈成一个个大小的临时凉亭,甚至侵占了不少邻家的地头,但是这次这些身份尊贵的邻居们,难得屁都不敢放一个,匆匆就搬出了直接的避暑别墅,以躲避这场喧闹。
郑重最大的一个遮阳棚子里,秘书少丞、兰台大夫宇文若尘,也在这一片喧嚣中百无聊赖的发呆,任由琉璃盏里,专门提供给贵宾的果子露里的冰块,丝丝融化殆尽。
虽然有巨大的水轮和管道,不断将曲江里的凉水,变成迎风送爽的水雾,但是他处的位置,等到风吹过来,空气都变成热的了。
自本朝以来,在围绕在天子身边,不外乎三种势力:宦官、外戚、侍奉内廷的宠臣。在本朝,自从武氏外戚篡国乱政之后,剩下主要就是侍奉内廷的学士和宦官。学士参与决策,诸如本朝开国初有所谓北门学士,到本代已经制度化了的翰林学士。
因为,无论是皇帝或者宰相作出重大军政决策,都必须根据一定的资讯。一般情形下,皇帝会更多一些信任宠爱的学士或者宦官提供的情报与建议,就主动或被动地使他们垄断了某些资讯来源,而成为强力的游说和政策影响集团。
从另一方面说,本朝的军国定策的资讯及情报来源非常复杂。
首先有各大节度使体系下,边疆诸军、城、镇、戍的预警系统,其次是中宫的情报刺探系统,主要是通过监军体制,由御史或者宦官担任监军,随时把前线的情况报告给朝廷。
最后才是由宰相、宦官或者学士等权臣就各种情报提出分析意见,由于他们控制了决策的资讯来源,从而往往左右了皇帝的军事决策。
比如李林甫能够轻易封锁边疆战争消息,制造出十几年边境太平,杨国忠能够将累师丧涂的大败,粉饰成大捷,也是因为控制和影响了,这些被称为侍御的顾问学士们。
因此,
也造成了宦官这个五根不全特殊群体的崛起,他们按照职权可以大致分为内廷和外朝两大系统,其中以宫台省为主的内廷系统,最核心的就是显要第一的内侍监。
而外朝的宦人则以殿中省为核心,自古以来,够成这两大系统主要力量的内五局和外六尚,就没少为皇帝的宠要变化,而在职权上斗争不已,但在对外却形成一致。
于是,作为内三省垫底,领国史、著作两局,翰林、丽正、宏文诸馆院,掌国之典籍图书的秘书监,地位就尴尬的多,
再加上从前代太上天子到今上,都有喜欢重用内官的传统,赐穿朱紫,爵比公卿,出放监镇,入称承旨,甚至亲自领军上阵。
因此秘书监,虽然还是内三省之一,却已经有变成,那些试图冲及中书门下和政事堂里的职位,却实力不足的大臣,退下来清贵养老和缓冲的趋势。
不过,再怎么清闲,这也是个清贵的职要,被称为储相的翰林诸学士,那些随扈的承旨、待制,也多在这里挂职一二。
但是他在这里,却是受了池鱼之秧。
因为内廷已经有传闻,那位日本探亲回来的晁衡晁少监,在秘书监的任上其实呆不了多久,就将出为安南大都护,连钦州宁氏这样地方的土族,都得了内幕消息,拿了某位开府大人的帖子,堂而皇之的找上门来沟通。
按照本朝的惯例,正监历来是天子体恤臣子以过度养老的职务,在掌握实际运作的少监中既然出一个缺,最有可能接任的那些人选之间,就不可避免的动物凶猛起来,多半各自找了背后的背景,上下活动的紧要,虽然他是本朝世系的勋贵,也无法避免被牵连进去。
毕竟,就算作为代北皇裔之后,不用做什么一出生就受荫五品,可以悠哉的拿着国宾世族的待遇,混吃等死吃到老死的他,却因为也是秘书监里少数够规格的人选之一,也没有置身事外的资格,在某种规则的力量作用下,派做朝廷宣使的代表,和南内的那位姚廷掖,一起带来朝廷的表态。
于是宇文若尘不得不捏着鼻子接受了这个差事,站在一群高谈阔论的武人里,象鹤立鸡群一般显目的接受各种口音腔调俚语式的恭维,还有忍受这些人头澶动拥挤的汗淋淋丘八们浓重的体味。
不过他此刻想的却不是场面上的事情,
而是在头疼家里长辈交付的任务,起因还是那位特立独行的幺妹,宇文柯柯,这个死丫头从小就不让人省心的主儿,过了笈奕礼后更不得了,整天和独孤雯、唐名越那么一群喜欢男装打扮的贵女们厮混在一起,招摇过市,出入各种公众场所,象男子一般买醉欢宴。
已经传出好些不好的风评和物议,作为硕果仅存的代北皇裔贵姓之后,本朝仅有的两支国宾世族,宇文家的女儿都是要参加选妃的,她这番做派,却叫家里那些老人们情以何堪,虽然现在今上已经不选秀了,但是家里的老人可是对太子身边的侧妃、选侍,抱了不小的期望。
独孤雯那是什么人,太子妃的从妹啊,别看她人生的柔柔弱弱的,性质却辣的很,最喜欢女相男装,诱使那些登徒子、浪荡儿作出些无状的事情,然后再名正言顺的把对方整治的死去活来,最喜欢的口头禅就是“打的你生活不能自理”,以断子绝孙腿在那些王孙公子中闻风丧胆,这些年风头甚至超过了,以“本地有公主出没的”而让人相形变色的那位小殿下。
可人家独孤家毕竟已经出了个太子妃,可以不在乎幺女的名声了,就算一辈子养在家里奉老,也不是问题,但是宇文家的女儿和她们搅在一起凑什么热闹啊。难道想让男人都把你们当成洪水猛兽,或许这正是这个死丫头所期望的效果吧。
还好这里还有一个远宗族兄,胡陌营左郎将健威将军宇文述,可以说的上话。
这就是历史久远的世家大族的好处,从北周到隋、到唐的短短数十年间,宇文家族,在历代具有高屋建瓴远见的祖先带领下,成功完成了从旧朝国姓到新朝宠臣,又从宠臣到弑君的叛臣、逐鹿天下的反王,然后再重新归位新朝勋贵国戚一员的角色变幻和心路历程。然后在李唐继续以北朝皇裔的国宾之族身份,仍然相当滋润的延续着传奇,不断为李唐皇室的后宫和臣属添砖加瓦。
拥有足够的历史积淀下来根深蒂固的人脉和支系,就算一时沉沦了,也比别人有更多起复的机会。就算在路线斗争中倒了大霉,敢乘机落井下石的也并不多,因为不知道什么旮旯角里,就可能遇到自己的本家人,帮衬一把。
他烦恼的是,如何在仪式之外,与那位恶名和好评同样如雷贯耳,盛名在外的主人,进行沟通的机会,仅仅因为他与太子有那么点贵戚加密友、师长之类的关系。
还好祭礼上,还有一些当代的名士,也能说的话,让他不至于太被冷落,相比之下,那位姚廷掖却是如鱼得水的总也坐不住,走到哪里身边中不缺乏,围满了讨好问安的人,这就是现实啊。
放眼过去倾罗华盖,朱紫满目,高朋满座,将一个个用帷幕临时圈起来的帐子里挤的满满荡荡的,哥舒老帅的名声,再加某人的权势,就像经年的老酒一样发酵出让人回味无穷的复杂滋味,又象浮华的泡沫一样晶莹繁盛的有一种不真实感。
作为西军最负盛名的将帅之一,哥舒老帅也是一个充满争议而两极分化的人,痛恨他的人,眼中只有他的残暴专横,好饮滥色这些东西。拥戴崇敬他的人,却说乃有古之侠风,慷慨仗义,无论上下,将士愿为效死。
天气的闷热,一身的严规整谨的大礼服,再加上心中的纠结,让他想的太阳穴吐吐直跳,觉得心口有些烦闷恶心,吩咐了声跟班,干脆离开位子偷偷出帐子里溜出来,站到了一个棵阴凉下,吐了口气,用袖子扇起风来。
这几天。来拜访和探风的人从早到晚,就没个完,让那些低品的迎宾和司仪,拱手鞠礼的全身酸疼,迎笑到脸部僵硬,倒也没人特别注意他。
就听背后有声音,已经先来了不少人,
“小公爷,你怎么也亲自来了,”
“当然,是来找老大讨些主意”
“这怕是不妥当把。礼制尊阶有别。王上那儿知道了怕不好交代。”
“开什么玩笑,除了有王号的那些人,其他宗室靠地里那点出息,用钱要等到猴年马月去,有点水旱蝗灾,还要看老天的眼色,平日里就宗正寺那点例子钱和月供,能顶什么事儿。”
“还不如经营点外头的营生,只要门人敢闯,你罩的住,每月分些殖产生息的红利,总比只知道死抠田土的那点出产的好。”
“难道就不顾宗亲的体面了。”
“宗室的体面,哼哼,没钱哪来的排场,又谈什么体面不体面,这城里空有爵衔,却不得不自己偷偷放火烧宅子,以减少花销的宗亲,还少么。”
“爵衔是老子那袭来的,又不指望仕途上进,也不在乎御史弹劾,要那点清贵名声,能顶饭吃么。朝廷总不能因为一些无谓的体面,让宗亲们饿肚子吧。”
对方一边说话,一边从树后转出来,气冲冲的走了。
没呆多久,另一场走近对话再次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个活曹操。”
一个鬓角灰白的官员,有点悻悻道。
“老何啊,听我一句劝,你也不要活曹操活曹操的不离口。”
另一个脸象核桃一样皱巴巴,有些未老先衰像的官员。
“就算他是曹操,这朝里可还有董卓和袁绍在前呢,再说今上也不是恒献的气量和格局,你想置圣上何地。”
对方还想说些什么,这才看见站在树荫下的宇文若尘,打量了下他腰上挂的金鱼袋,顿时有些悻悻然的转头就走,对方的面孔很熟,好像是御史台的人。
树荫背后,又有人声过来。却是长辈的在教导后进,声音有些耳熟。
“到了地方,多看少说,踏踏实实的做事,别的不要理会太多。”
“是。”
“你在龙武军体系里做事,要学的东西很多,光会做锦绣文章是不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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