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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却还是笑望著他,「不简单耶,乔书,我发现你会讲三国语言,中文、英文还有德语……啧啧,其实你也能算是个人才了。」
「嘿,lady,你说这什麽话?」他瞪她,「什麽叫我「也能」算是个人才?不是我吹牛,这世上跟我一样文武双全的男人还不多呢。」
「是吗?你文武双全?」她一挑眉,明眸将他从头溜到脚,再从脚瞧到头,「我怎麽看不出来?」
「因为你近视嘛。」他半讽刺地说。
「得了吧,你这样的男人也能叫文武双全?音乐不行,文学不会,跟几个三脚猫打架会被划一刀,连注射毒品都可以搞到差点没命……」江若悠蓦地一顿,注意到他的脸色在她提起毒品这两个字时一阵陰暗,「放心吧,我不会逼问你有关昨天晚上的事的——」她撇撇嘴,故作不肩,「我这人大方得很,你不想告诉我就拉倒,我才不在乎呢。」
他微微一笑,听出她语气虽是带著嘲讽,可仍隐隐蕴著温柔的谅解,心脏不禁一牵。
她不但不逼问他,还故作潇洒要他安心。
其实他何尝不明白?她肯定满腹猜疑、焦急,又担心又难过,可知道他不愿说,便不再继续逼问。
她总是如此。也许她本人毫无所觉,可燕乔书明白,这个外表看来粗鲁又神经大条的女人其实有她细致温柔的一面。
至少对朋友,她是真的掏出心来对待的,也全心全意信任对方。
他只希望,自己别辜负她的全心信任——「要不要洗个澡?」
突如其来的问话唤回他朦胧的思绪,他一凛神,望向徵询他意见的女人,「洗澡?」
「对啊,你昨晚流了一身汗,要不要去洗个澡清爽一下?你现在能动了,洗个澡应该没问题吧?」
「如果我说我还是不太能动呢?」
「那就别洗罗。」她耸耸肩,「一、两天不洗澡死不了人。」
「可是我想洗。」他蹙眉,装可怜。
「你这人很烦耶,没力气洗又想洗,你到底想怎样?」
「不如……你帮我?」他嘴角一勾,又兴起逗她的兴致。
她细致的脸颊果然迅速染上蔷薇色泽,「你神经病!莫名其妙!」说著,打他肩膀一记。
他故意哇哇叫,「喂,我还是病人耶。」
「什麽病人?你只是一个自讨苦吃的蠢男人!」她毫不同情。
燕乔书轻轻地笑,停止逗弄她,「好吧,我先去洗个澡。」他说,一面往浴室走,不旋踵,忽地又回过头,「菜送来的时候可别偷吃哦,要是把我的份吃完了可不饶你!」
「如果没有菜的话,你大不了喝中午剩下的鸡汤嘛。」
「少来!本人才不要如此自虐。」
「什麽,你说喝我煮的鸡汤是自虐?」尖锐的嗓音直追著他进浴室。
他呵呵笑,没再回答,轻轻关上浴室门算是回应。
「shit!」
门外传来隐隐的诅咒声,逗得他昂起头,更加笑得不亦乐乎。
☆☆☆
这可恶的家伙,居然故意提出那样的建议整她!
江若悠忿忿地瞪著浴室门扉,直到耳畔拂过朦胧的水流声,那紧抿的玫瑰唇角才悄然翻飞。
她当然知道他是故意逗她的,从两人刚认识到现在,他一直以逗弄她、与她唇枪舌剑为乐。
虽然她有时会不知如何招架,不过大部分时候气势绝对是与他相比拟的,绝不许自己矮他半截。
也正因为两人旗鼓相当,斗起嘴来特别有趣,也特别开心。
她轻轻一笑,身子一转,眸光不觉又落向矮柜上两人的合影,微笑更深了,甜甜漾开她整张脸,带著微微傻气却又可爱动人。
可她自己并未察觉唇畔正泛著傻笑,只是哼著歌翩然旋向厨房,从橱柜里拿出等会儿要用的餐具,在经过一排玻璃酒杯时她动作微微犹豫,终於还是扬起玉臂取下两只红酒杯。
客厅的酒柜里摆了几瓶红酒,应该可以开一瓶来喝……
急促的电话铃声蓦地打断了她漫漫的思绪,她奔出厨房,瞪著客厅桌上的电话,迟疑著接或不接。
正犹豫著,答录机自动开启了。
首先,是一串语调激动急促的德语,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却听不出是谁。直到电话那头的女人忽然改用中文命令道:「乔书,我是妈妈,快接电话……」是燕伯母?
江若悠微微吃惊,连忙拿起话筒,「喂,燕妈妈,我是若悠,你还记得吗?以前在台湾住你们家对面的……嗯,乔书正在洗澡……哦,不,您别误会,我跟乔书不是那种关系,只是我刚好来维也纳玩,顺道来看看他……嗯,对……什麽?燕妈妈,你说慢一点,你说乔书怎麽了……你说他会被革职?」
☆☆☆
洗完澡後,燕乔书感觉神清气爽,而在踏出浴室时,扑鼻而来的中国菜香味更令他心情大好。
「太好了,菜已经送来了对吧?」他一面用毛巾擦著湿发一面走向客厅,「我肚子好饿,等不及要吃了。」来到餐桌旁,他以手指挑起一颗冬瓜球放人嘴里,「嗯,好吃。」湛眸一扬,在接触到餐桌对面江若悠苍白肃然的容颜时倏地一愣,「干嘛?你那是什麽表情?」他问,心跳微微加速,隐隐有不祥之感。
「刚刚令堂打电话来。」她语气淡然。
不妙。
他不安地问道:「我妈?她说了些什麽?」
「她要你立刻销假回去上班。」
「什麽?她要我……回去上班?」
「她说你的上级因为劝不动你只好请她出马,要你这个不听上级指示、擅自休假的小警察快快滚回警局报到。」她冷声解释,明眸同样冷冷睇他,「你老板说,要是你再不回去,他真的会摘了你的警徽。」
「若悠——」他试图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轻声叹息。
「你不是说你赶回维也纳是因为临时被指派任务吗?」她瞪他,「怎麽好像你的上司不太知道这回事,还以为你偷懒跑到哪里逍遥了呢。」
「我现在……的确是在休假当中……」
「什麽?」江若悠拉高嗓音,明眸点亮火焰,气势凌人地瞪视他。
「若悠,你听我解释……」
「我警告你别想再搪塞我,燕乔书,我可不相信一个没有上级允许便擅自休假跑去台湾跟流氓打架,然後又匆匆赶回维也纳吸毒的警察是在进行任务。你根本没有被指派什麽见鬼的任务!对吧?燕乔书,这一切说辞都只是你编来骗我这个蠢女人,对不对?」
她生气了。
燕乔书想,忍不住又是一阵叹息。
当然会生气罗,任谁处在这种情况下都一定会觉得自己受骗了,尤其他们俩还是十几年交情的好朋友,实在不应该如此欺骗她。
难怪她生气。
「燕乔书,你说话啊,别像个闷葫芦似的!你别想还继续骗我,我可不会上当的。」
「我不能告诉你,若悠。」沉沉思量许久後,他给的仍是这麽一句答覆。两簇火苗燃上江若悠明眸,「为什麽不能?我的朋友因为吸毒差点丢了一条命,而我连问都不能问?还是你根本不认为我是你的好朋友?」
「你当然是我的好朋友。」
最好的。他默默在心底补充一句。
「那为什麽不告诉我?」
「原谅我,若悠,」他轻轻叹息,「我真的有苦衷。」
江若悠默然,凝望他许久,眸中的火苗倏地灭了,只馀苍苍灰烬,「你总是有苦衷,总是什麽也不肯告诉我。高中毕业那年,你父亲忽然去世,你整天行尸走肉般晃来荡去,明明心里难过得要命,却从来不肯告诉我你内心的痛苦,让我这个朋友替你分担一些……後来,你决定跟母亲回到奥地利,同样不肯事先告诉我一声——」她眨眨眼,眸中弥漫白雾,「你就这麽走了,也不告诉我为什麽……你总是这样不说一声就走,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你走了我多难过——」她深吸一口气,嗓音低哑,而晶莹剔透的泪珠悬在羽睫摇摇欲坠,「我真的能算是你的朋友吗?乔书,这些年来我不停地跟你通信、打电话,偶尔也见面,你好像跟我说了很多很多,可却从来不肯告诉我你藏在心里最深处的话。我们这样怎能算是真正的好朋友呢?我根本不了解真正的你,你也不肯让我稍稍接近……」她说著,一字一句像是指控,却又蕴著最深的痛苦,终於,泪珠碎了,在还来不及坠落脸颊时,便被他颤抖的手指接住。
「对不起,若悠。」他沙哑地说,在看著她沉痛的泪颜,听著她又是指责又是无奈的倾诉,心脏一阵阵地怞搐,揪得他发酸、发痛,却不知如何是好,「对不起,对不起……」只能这麽一声声道著歉。
她没再说话,别过头去。
燕乔书的心更痛了,「若悠,你……真的很难过吗?那年我不告诉你一声就跟妈妈移民到奥地利——」
她没立刻回答,良久,才以半破碎的嗓音说:「我难过了一整个暑假,连知道自己考上第一志愿那天也没办法开心起来。你真的……好过分,要不是开学时接到你写来的信,我真的会恨死你。」
他心一紧,展臂转过她的肩膀,湛眸直视著她,「对不起,若悠,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好不好?那个时候我真的……心好乱,我不知该怎麽办才好。可是我不想影响你,不想让你也跟著我难过。至於我没事先告诉你我要移民的事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麽?」明媚的双眸凝睇他。
「因为——」燕乔书几乎喘不过气,双颊温度莫名升高,他头著唇瓣,犹豫不决,总算鼓起勇气坦承,「因为我舍不得你。而我怕自己……怕万一自己跟你说的时候会忍不住哭了……我怕你嘲笑我。」愈到後头语音愈细微,最後一句几乎无法听清。
「我……嘲笑你?」
「别说你不会,若悠,你曾经说过英雄是不流泪的。」这回换他别过头去了,「要是我在你面前哭了,不被你当场笑死才怪。」
她闻言仿佛大受震撼,眸中变换过数种复杂情绪,良久,才幽幽地吐出一句,「我不会笑你,乔书。」
「哦?」他依然不敢看她。
她叹息,蓦地伸手扳过他的脸庞,「如果你是因为舍不得离开我而流泪,我绝不会笑你。」她认真地说,明眸直直睇他。
不知怎地,他被她认真的眼神看得有些心慌意乱,心跳甚至狼狈地加速。「我不会笑你。」她继续道,语气依旧严肃而认真,可出口的话却令他差点气结,「你本来就不是什麽英雄嘛,流几滴泪有什麽关系?」
「江、若、悠!」慌乱转瞬消逸,取而代之的是在齿间恨恨逼出她的名字。她却忽然笑了,笑声清脆悠亮如跟随春风摇动的风铃,笑容衬著眸中未乾的泪,更显得莹莹动人,「别生气,乔书。」她说,一面调皮地拍拍他的颊,「我开玩笑的。」纤细的玉指柔柔抚过他的颊,缓缓地,落向他线条优美的唇。他心一动,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知怎地,他觉得她仿佛无意识般抚摸他的动作该死的诱惑、,刺激他的心跳不断加速。
怎麽回事?就算她是个女人,而且长得也还不错,可她毕竟……毕竟是他的哥儿们啊,他怎能对她产生男女之间的非分之想?
这简直……该死的侮辱她啊!
可脑子虽这麽想,心却不听使唤,手臂一扬,攫住了她温暖的玉手。
她似乎吓了一跳,怔怔望向他,明眸满蕴疑问。
「若悠——」他沙哑地喊著,回凝她的眼神深刻。
「什麽事?」她嗓音同样而低哑。
他不语,默默看她。
她也没说话,静静等待。
四东眸光在空中,许久,直到两人的脸颊都因为对方意味深长的眼神发烫、发热,染上玫瑰红晕。
江若悠首先无法承受,喘了一口气,「你在跟我比赛谁瞪人比较久吗?」她开著玩笑,嗓音却凌乱而发颤。
他默默摇头。
「那你……干嘛一直瞪著我?」
他仍然不语。
「我……我告诉你,瞪人我可是不输任何人哦。」她语无轮次,「我眼睛本来就大,又戴了两个黑眼圈,瞪起人来是很可怕的,劝你最好早点弃权认输……」无意义的慌乱言语忽地被一张愠热的唇堵住。
她身子一僵,明眸圆睁,瞪著正辗转著她柔唇的燕乔书,他墨睫低掩,专注且温柔地品尝著她。
他的气息拂向她,教她双腿几乎发软,要不是正坐在椅子上,恐怕会当场软倒在地。
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他终於停止了这个浅浅的吻,深深凝眸她的湛眸闪著异样的辉芒。
「若悠——」
她紧张不已,「什……什麽?」
他不语,凝望她许久,接著,逸出一声叹息。
她屏息,心跳狂野,虽然期盼他开口打破这令人尴尬的沉默,却又害怕他即将说的话会让她无法招架。
终於,他的嘴唇一颤,她倒怞一口气,正想开口求他什麽也别说时,刺耳的电话铃声蓦地响起,结束了这魔咒般的时刻。
江若悠几乎是松了一口气,跳起颤抖的身子,急急奔向电话,「可能又是打来的,我去接……」
「若悠!」他皱眉,想阻止她,但慌忙逃离他的她已接起电话。
他暗暗咬牙,看著她的表情从原先的慌然紧张到莫名不解,再到黛眉紧凝,双颊染红,脸庞写上不容置疑的怒气。
唉,他最怕的事情终於还是降临了。
燕乔书想,翻翻白眼,静定坐在原地,乖乖等著花容大变的江若悠前来兴师问罪。
果不其然,她一放下电话,怒气冲冲的身子便逼临他,由上俯视正泛著无奈笑意的他。
「燕、乔、书!」
「请说。」他认命地说。
「你的电话,一个女人打来的。」她瞪他,「她说你一整天都没打电话给她,她很担心你……她还问我我是谁,凭什麽待在你屋里?」
「我知道了。」他无奈地起身,「我去接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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