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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的?」湛眸闪过异样的辉芒,「你老姊真的这麽说?」

「当然是真的,我这麽老实的人会说假话吗?我告诉你……」

「你啊,如果你算老实的话,天下人都是哑巴了。\www.qΒ\」清脆的嗓音蓦地扬起,伴随著一个翩然如蝶的美丽倩影,「乔书,猜我带什麽来给你?」玉手提著保温壶,献宝似地扬起,「鸡汤!这可是花了我好几个小时炖的啊,保证营养好吃。」鸡汤!

燕乔书可完全感受不到她的兴奋,嘴角划开半无奈的弧度。

江亦驹仿佛明了他的痛苦,朝他眨了眨眼,接著,爆出一阵毫不客气的狂笑。「蠢驹!你笑什麽?」江若悠唤著从小给弟弟取的绰号,瞪向他,清亮的眼眸在落及他两条腿时蓦地圆睁,「你干什麽啊?哪有人把腿搁在病人床上的?你到底懂不懂得尊重病人啊?快滚!」一扫,踢落两条不知好歹的长腿。「啧,借放一下有什麽关系嘛!」江亦驹喃喃,但在姊姊怒目相视下也只能乖乖听命,索性站起懒洋洋的身子,「算了,我也差不多该走了,这儿就让给你坐吧,老姊。」

「这麽快?不喝点鸡汤再走?」

鸡汤?别开玩笑了!

「不喝了,我跟gf约好了一起看电影。」他慌乱道,急急忙忙退开,「我过两天再来看你啊,燕大哥。走罗,拜拜。」

俊挺的身子如旋风,一下卷得无影无踪。

江若悠目送弟弟离去,好一会儿,才回过身子。

「你干什麽?」在看清病床上的男人的动作时她语调不禁高扬,跟著迅速翩然一旋,抢过他手中的东西,「这个水果不是给你吃的!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喝流质的东西,忘了吗?」

「可是我喜欢吃水梨啊。」燕乔书可怜兮兮地眨眨眼。

「现在不行。」毫不同情。

「我口渴啊。」

「那就喝鸡汤。」

「不要。」

「什麽?」

「不是,我是说……鸡汤可能很烫,所以……」

「放心吧,我会吹凉了再喂你的。」她柔柔一笑,在病床旁的椅子坐下,一面打开保温壶。

迎面送来一阵好闻的清香。

燕乔书不自觉地嗅了嗅,诚心诚意希望鸡汤尝起来的味道有它闻起来一半好喝。

她遵守诺言,旨了一汤匙後便低俯著脸庞轻轻吹著,鬓边的发丝因这样的动作微微散落,微微摇晃著,招惹著他一颗心也跟著微微晃动。

他怔怔看著,重新醒神後鸡汤已送到唇畔了。

「来,喝一口。」

他点头,乖乖就著汤匙喝了一口。

「怎麽样?好喝吧?」

他微微一笑,「比在维也纳那次好喝。」

「那当然罗,」她得意地说,「肯定是愈来愈进步嘛。」

他不语,定定凝望她。

「怎麽啦?」她被他看得有些心慌意乱。

他摇摇头,「进步很多,若悠」语音沙哑,「现在吃你做的东西我应该可以不必担心会拉肚子了。」

「什麽拉肚子?」黛眉一凝,显然不欣赏这样的赞美,「原来你这麽瞧不起我做的食物!」

他没说话,闷声地笑,却以又一回低头喝了一口她送过来的汤代表自己的心意。

她心一牵,一张嘴却不饶人,「快喝,罚你全部乖乖喝完。」

「是,大姊,没问题」

☆☆☆

待燕乔书总算解决完了一壶鸡汤後,他再也忍不住盘旋心中许久的疑问,望著正忙碌地收拾一切的江若悠,他蓦地冲口而出,「亦驹说的是真的吗?」她动作一凝,仿佛迟疑了一会儿,才转过笑意盈盈的清秀容颜,「什麽真的假的?」

「他刚才不是说吗?说你……呃,」他顿了顿,实在感觉难以启齿,「如果我死了,你也……不想活了」

「我是这麽说过啊。」相对於他的犹豫不决,她倒是乾脆地承认。

他莫名喜悦,「真的?」

「当然。」她瞪他,「燕乔书,这点义气本人还是有的。」

「义……义气?」

跟义气有什麽关系?

「当然啦,我们俩交情这麽好,你又是为了救我才差点丢了一条命,如果你死了,我好意思独活吗?」她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样,「当然是二话不说,陪你共赴黄泉!」

他一怔,方才充斥胸膛的喜悦此刻已转成浓烈失望。

虽然她的确亲口承认曾经说过的话,但这些……并不是他想听的,他想听的是……

一念及此,燕乔书蓦地迷惘。

他究竟想听些什麽呢?

「不过话说回来,乔书,你不是一向最不屑电视电影里那种愚蠢的英雄主义吗?怎麽会明知自己敌不过这麽多人,还要傻傻来救我?」她摇头,仿佛不解,「要不是台湾国际刑警及时出现,你说不定真被他们乱枪打死。」

他微微苦笑,心底一阵说不出的酸涩,「你不是说过吗?英雄难过美人关嘛。男主角本来就应该不顾一切去救女主角……」

她截断他的话,「可是这是现实,不是电影。」

「我知道。」他的苦笑更深了。

而她深深睇他,水眸逐渐漫开朦胧薄雾。

薄雾掩住了她眸底的情感,教他怎麽也辨认不清。

半晌,她忽地掩落墨睑,继续收拾的动作,「我先去洗一洗保温壶,等会儿再进来。」一面说,她一面起身。

燕乔书赶在她拉开门扉前喊住她,「等一下,若悠。」

「……什麽事?」她没有回头。

「那天……在飞机上,」他犹疑著,几次要自己停止追问,却又忍不住想厘清一切的冲动,终於,他深吸口气,「你是不是吻了我的脸颊?」

「你在作梦吧!」她只这麽淡淡落下一句,转开门把迅速离去。

留下他怔然望著那扇掩去她倩影的白色门扉。

☆☆☆

她背靠门,微微憔悴的容颜扬起,羽睫一眨,坠下两颗晶莹泪珠。

哭什麽呢?乔书已经醒来了,没事了,还有什麽好哭的?

江若悠拚命地在心底对自己说道,可泪水却不听话,依旧热热烫烫地滚上她眼眸。

她甩甩头,索性让它们流得更痛快。

为什麽不能哭呢?她差点失去他了啊,若不是老天垂怜,她也许永远再也见不著乔书,永远看不到他微笑时,颊畔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

为什麽不能哭?在她绝望地以为自己将永远失去他时,他忽然奇迹性地苏醒了,一展开眼睑,便对她绽开一个微弱却绝对可爱的笑容——一个教她差点当场崩溃痛哭的笑容……

她是喜极而泣啊,不行吗?就算以後每一回她想起这件事都无法克制地哭上一回,她也毫不羞愧。

江若悠想,深吸一口气,一面伸展衣袖抹去脆弱的眼泪,一面迈开坚定的步履。

是的,她毫不羞愧自己因此而哭泣,唯一必须克制的是,她绝不能在他面前掉泪。

不能在乔书面前哭,他会心软的……他是那麽温柔的一个男人,肯定受不了她的泪水。

如果在他面前哭,他会心疼她、安慰她,在不知所措之际只能将她紧紧拥入怀里,让自己的胸膛紧紧贴著她湿润的颊……

她不能让他那麽做——她很明白,如果再一次被他抱入怀里,她便会忍不住对他倾诉感情的冲动。

那会吓坏他的!

她的表白肯定会吓坏他的。

她可以想像到他茫然而惊慌的表情——一个他从来只当她是好朋友的女人居然开口说爱他!

他能说什麽?微笑著说自己很荣幸吗?

不,他只会尴尬,不知如何是好,在百般思量後,终於半坚决半犹豫地一拍,决定发挥好友的义气娶她……

她不能让他那麽做!

他理想的娇妻典型与她差了十万八千里远,应当是又温柔又体贴又细心又甜蜜——绝不是她这种莽莽撞撞的女人。

她配不上他,勉强他发挥骑士精神只会让两人事後都严重後悔。

所以她必须好好隐藏,绝不能让他有机会发现自己的情感。

在他面前,她只能笑,不能哭。

只能笑,像从前每一次送别一样,笑著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朦胧视界——☆☆☆

「你明天要回维也纳了吧?」她问,水红的唇微微扬起,荡开迷人的浅笑。他回去她很开心吗?

燕乔书望她,心情像打翻了调味瓶,五味杂陈。他咬著牙,半晌,才自唇间一字一句迸落嗓音,「嗯。我老妈打了好几次电话来催,骂我受了伤也不让她知道。还有我姊,好像跟我姊夫闹离婚,前阵子也回因斯布鲁克去了——」他顿了顿,「这两个女人天天急著要我回去,非确定我没事才放心。」

「你是该回去让她们看看。」江若悠点点头,「她们这几天肯定担心死了。」「是啊。」

「我明天就不到机场送你了,不好意思,我还得上班。」

「没关系,我又不是不认识到机场的路。」他半开玩笑。

她却没有回应。

气氛忽地沉寂,两个人不再说话,仿佛各自陷入沉思,好一会儿,江若悠总算首先打破僵凝的空气。

「对了,那个警政署长不是要颁给你什麽奖章吗?」她半开玩笑,可不知怎地,微笑看来有些勉强,「他不是一直赞许你帮助台湾缉毒有功,还说台湾十分需要你这样优秀的缉毒人才。」

「奖章有什麽用?不如给钱实际。」他撇撇嘴,「这回为了扮演富家少爷,我可是耗尽本人那一点点微薄的资产了。」

她没说话,凝归他许久,「听署长说你父亲临终前就是在追查安非他命流入校园的案件?」

「……嗯。」他沉声应道,神情忽地黯然。

「他告诉我你父亲当时因为心力交瘁,所以才忽然心脏病发……」

「他会心脏病发是因为我!」他忽地截断她的话,语气激动而自责,望向她的湛眸幽微著痛苦的沉暗。

江若悠吓了一跳,「为什麽?」

「想想看,一个个性严肃刚强、充满正义感的老人,在发现自己的儿子也吸过安非他命会怎样?」

「你——」她不敢实信,「吸毒?」

「……只吸过一次,是那些一块在社区打球的朋友要我试试的。我就吸了那麽一回,」他垂下眼睑,语音低微喑哑,「可就这一回,注定我一生後悔——」「乔书——」她轻唤著,在听出他的嗓音梗在喉头时,心脏重重一怞。

她知道他哭了,虽然他低垂著脸,不敢让她看见他的表情,可她知道他眼眸现在是红的。

他只是拚命强忍著,不愿在她面前示弱。

傻乔书!他们是这麽多年的好朋友,他又何必怕在她面前流露脆弱的一面呢?当年他父亲逝世时他又为什麽不肯让她分担这些痛苦呢?为什麽要一个人藏在心底这麽深、这麽久?

这个笨男人,简直笨透了!

她幽幽叹息,伸手将他低垂的头揽向自己柔软的胸前。

她可以感觉到他身子突如其来的僵硬,可她不管,只伸出玉手温柔地抚著他的头发,「我现在总算明白你为什麽不惜一切也要逮到杜云丰,断了这条毒品走私路线,是为了你爸爸吧?乔书,因为你想补偿他,想完成他的遗愿,对不对?」他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让自己靠在她胸前,一动也不动。

一阵湿意染上她胸前衣襟,她忽地闲眸,深深呼吸,轻抚著他的动作更轻柔几分。

「若悠……」

「别说话,」她温柔地说,嗓音微微沙哑,「我都明白。」

她明白了,终於明白了。

她只恨自己明白得太晚,没能及早为他分担这一直被他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痛苦。

静寂的气氛围裹著两人,半晌,一个略带犹豫的嗓音终於悄然扬起,「若悠?」「嗯?」

「我回维也纳以後,你……会怎样?」

他回维也纳之後?

江若悠心脏一拧,紧紧怞疼。

「什麽怎样?」她极力以轻松的语气掩饰突如其来的心伤,「当然是继续当我的无聊分析师啦。」

他抬起头来,」对朗朗湛眸专注地凝定她,「你……不想交个男朋友吗?」「男朋友?」她心一跳,「怎麽?你这麽怕我嫁不出去啊?」

「哈,我的确是有点担心。」半开玩笑的回答後,他忽地一顿,陷入沉吟,半晌,终於坚定地开启,「嫁给我吧,若悠。」

「你说什麽?」她忍不住震惊。

「我说请你嫁给我。」他嗓音沉稳。

天!她没听错,他真的开口向她求婚。

江若悠瞪著眼前神情缜静的男人,心绪由开始的震惊、不敢置信,逐渐转成浓浓的愤怒以及淡淡的哀伤。

他是什麽意思?要她嫁给他?他真以为她江若悠没人要吗?他真以为她需要他发挥骑士精神来解救她这个圣诞节过季礼品吗?

他……竟敢开口向她求婚!他怎麽能?

她不需要他的同情!

刺痛攀上江若悠的眼眸,她眨眨眼,强迫自己逼落最冷冽的嗓音,「燕乔书,你是什麽意思?你真以为我没人要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若悠,我……」

「记得我们在华纳威秀那一次吗?那个从香港来的帅哥分析师james打电话给我约我吃饭,」菱唇故意绽开甜甜微笑,「我们今晚要去pub.」

「香港帅哥?」自记忆库里翻出那天在华纳威秀胆敢纠缠江若悠的男人影像後,燕乔书不觉面色一沉,「你要跟他去pub?」黑眸紧盯著她。

「是,所以你不用为我担心,我江若悠还不至於没人要。」

「你以为我向你求婚是因为怕你没人要?」他狠狠瞪她。

「难道不是吗?」她回瞪他,「我告诉你,你的担心是不必要的,我有人追,而且如果我愿意施展魅力,说不定今晚还能骗到一个火热的onenightstand……」

「什麽?你竟打算跟一个才第一次约会的男人?」

「不行吗?」

「当然不行!」黑眸倏地燃起灼烈火苗,他猿臂一展,用力攫住她的肩膀,「我警告你,我绝对不许你……」

「你没资格许不许我做什麽,我告诉你我做定了,你管不著!」

☆☆☆

他管不著!他凭什麽……限制她应该或不应该做什麽,他又凭什麽决定她需要他发挥那该死的骑士精神,为了两人多年来的交情不惜委屈自己娶她?他凭什麽?她不需要这样自以为是的同情,她不需要……

「你……该死的以为我需要你的施恩吗?」江若悠喃喃,瞪著酒杯里黄澄色的液体,「我……呃,不需要你到我那麽好,你可以去娶一个温柔贤慧的妻子,尽管去啊……」口中虽这麽说,可心脏不知怎地却重重一怞,「你不必……不必在意我——」

「怎麽了?debbie,」坐在她身旁的男人关怀地问道,右手托起她的下颔,温柔地凝视她酒雾迷蒙的眼眸,「你在自言自语什麽?」

「没……没什麽,」她挥了挥手,试图挣脱男人的掌握,「james,我好像……醉了——」

「你喝太多了,debbie.」

「我们……我们回去吧。」

「就这麽回去啦?」james扬声,似乎有些惊讶。

「那……不然你还想怎样?」

「再陪我多坐一阵子嘛,debbie,」他托住她的手臂,「pub才正开始热闹呢。」

「不要!」江若悠甩开他,挣扎地站起身,「我要……我要走了——」说著,她转过身,摇摇晃晃地就要举步离去。

james连忙跟上,双手扣住她的纤腰稳住她的身子。

「放开我啦!」

「不,这样太危险了,debbie,你喝醉了……」

「我没事,我……自己可以走——」

「不行,debbie,」james仍然坚持扶著她,「我不放开。」

「放开!」

「不行。」

「为什麽不行?」她狠狠瞪他。

他无奈地叹一口气,「我说过不能让你单独一个人……」

「放开她!」

突如其来的怒吼忽地插入两人的争论中,清醒的男人与半醉的女人同时一凛,将目光调向声音来源。

是燕乔书,挺拔的身躯挡在两人面前,浓眉紧蹙,一向泛著笑意的唇角此刻亦紧紧抿著,浑身上下透出一股陰沉严凛的气势。

这样迫人的气势教一对男女乍然哑口无言,只能愣愣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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