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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www.qΒ5、com/
之于她与他。
他的恐惧来自于无法肯定红豆正确的生辰八字。拾获她时,她是多大?三岁?四岁?面对牙牙学语的奶娃儿,岂能定言?
红豆有虚构的年岁及出生时辰,是当年石炎官为她精心求来的,一个不属于她却又是大富大贵的八字。她十五芳龄,也是向来大伙的认知,原先他从不在意,一、两岁之差在人生中仅是小小的差别,何足挂齿?
但红豆不同,少计一岁表示她的寿命又减少一年;多算一岁则代表她尚多一整年的时光与他共有……
白云合烦躁地搁下手中毫笔,瞧着宣纸上那朵不成花形的牡丹。柔搓掉它,洗净笔锋丹青,摊开另一张纸,无心扯动衣袖,漾荡笔尖的赭色水液晃晃而坠,不偏不倚滴落纸中心,扩散。
若血似泪,也像极一颗模糊掉形象的红豆……
他蹙眉。难道他只能在这里一笔笔勾勒着自己的恼怒情绪,继续如此浪费光陰、浪费她的生命,而不能实质地改变现况?
他恐惧的数过一个又一个的日子,让光陰自指间溜逝。在她面前,他必须偏装冷静,他的一举一动紧牵红豆的一思一想,她兢兢业业;他小心翼翼,彼此在对方眼前佯装看开,实际上不过是可笑的欺瞒。
“该死!”他逸喉而出一句粗话,扫落满桌的败笔纸团。
“你在烦躁。”讪笑的冷语传来,立在门边好一会儿的阎罗点破他的情绪。
“我知道。”白云合比他更加清楚自己,“收起你那讨厌的笑容。”
阎罗缓缓踱人书房,自己挑了个好位子坐定,跷起修长的腿,为自己斟茶。
“方才我来之前,已经有人在门外偷窥好一会儿,你没发现?”阎罗轻嗅香茗,仰饮。
“阎王门里何时多了一堆闲杂人等?你这阎王真该检讨。”白云合酸溜溜地反讽,心头的烦躁令他失去以往冷静自持。
“不是一堆,是一个。阎王门内最闲暇的那个。”
“红豆?”她在偷窥他?
“她在害怕。”阎罗直言道,属于异族的碧绿鹰眸落在白云合身上,“尤其你越是烦躁不稳,她越害怕。”
“你知道了?”白云合讶异地问。
“赏风裳衣几拳,还怕得不到你们怪异的原因?”阎罗莞尔轻笑。白云未免太看轻他这个阎王的本领。
“知道又如何?自傲如你、霸道如你,依然无能为力。”白云合放下笔,无心再画。
阎罗若无其事地绞弄十指,不理会白云合的嘲讽,他对身为女儿的红豆其实并无亲人之情,充其量只是一个虚名。
“带她离开阎王门吧。你知道在这里有太多放不下的人与情,只会让她更加胡思乱想。她既要强颜欢笑地周旋其中,又压不下自己终需离去的愁绪。怎么做对你及她最好,相信你心里有底——我不希望疯了一个牛耿介,接着又来个白云合。”
阎罗一席话让白云合更加坚定携着红豆离开的念头。该为她着想,让她在宽阔的视野里敞开胸襟,将愁绪抛诸脑后。她的羽翼能翱翔多远,他便陪着她翱翔多远;若她无力再飞,他依然会衔紧她的翼,以一己之力撑着她,上穷碧落下黄泉,不离不弃。
决定离去的前一日,他柔声询问她的意见。
“五年之后,我会带着你重回阎王门。在这期间,让你完完全全专属我一人,容我独占,好吗?”
她点点头,没有费言,收拾简单的包袱。翌日清晨,日初破云,俪影独马缓缓消失阎王门赤红的大门前。
红豆恋恋不舍地回首。
渐行渐遍、渐行渐远,已经完全看不到让薄雾遮蔽的府邸踪影。
“我们会再回来,一起。”白云合看穿她的心思,贴紧她耳畔轻道。
没错,她告诉自己,她会活着再回来,再让气愤他们不告而别的小干爹先用如雷的吼声训斥他们,也许会和二小叔大打出手……
然后,顶着龇牙咧嘴的疼痛,满脸黑胡的小干爹会豪迈大笑并疼惜地搂抱她,轻轻对她道——欢迎回家。
***
他们的足迹踏遍全中原,最这甚至到达边境苗疆去探访牛耿介。知道她心心念念的亲人安好,略微憔悴的粉颜染上悦色。
两年的辗转寻幽,随着他的步伐踏过一草一木,伴着他的身影访遍一湖一山,却在某天准备共赏荷花之际收到阎王门被灭的恶耗。
崩坏了、溃散了,江湖上闻风丧胆的阎王门。
连她奉为强人的大干爹阎罗,张开叫结强硬的臂膀也无力撑下它。
千山万水,两人赶回阎王门时,只剩下让祝融烧得精光的空城,刀痕剑刻毁掉了昔日的家园,阎罗坠崖生死不明,石炎官逃过官兵追捕,全力搜寻失踪的阎罗下落,白无常怜我是唯一身陷囹圄的护法,据说无论如何严刑逼供,她自始至终不曾开口说话。
救不了死人,绝不能不救活人。
白云合得知白无常情况之后,便领着红豆来到洛阳,在一户富丽堂皇的宅第前让奴仆恭迎入府。
他说,这是唯一救怜我的机会。
“贤侄!”一名身着锦袍,年约五十出头的和蔼老丈,欣见白云合起身上前,脸上是全然喜悦及爱才的神情。
七年前白云合曾帮他解开一桩悬案,不但保住他的官位,也替他赢得青天之名,他对这个心思玲珑、精明干练的年轻人相当敬佩。
“江爷。”白云合浅笑一揖。
“坐、坐。来人,请二夫人及小姐出来。快,奉茶。”**峰急忙吩咐奴仆。“凤儿若知道她的云大哥来访,想必欣喜若狂。”
凤儿?云大哥?红豆霎时精神一振,露出询问的眼神。
白云合笑而不答,并无忽略红豆眼中的疑惑。
“云大哥!”银铃似的女音乍响,面容姣好的花样美人出现在厅堂,云鬓微乱,气息轻喘,足见她急迫见人的小女儿心态。
在她身后,跟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
“好久不见。”白云合颔首,脸上除了笑,并无多余情绪。
“你……你是来……”江凤微咬下唇,娇态尽现。
“有事相求于江爷。”白云合直道。
江凤失望地垮下俏脸,眼波一转,落在满脸同等疑云的红豆脸上。
“你是谁?”江凤娇气地问,占着云大哥身边的女人等于情敌!
“你又是谁?”红豆不甘示弱。
“离我云大哥远点!”
喝!先叫先赢吗引红豆露出狡猾贼笑,存心敲碎眼前娇娇女的纯情玻璃心。
“我才要叫你离我‘夫君’远一点。”她特别使劲强调夫君二字。
满意地瞧见娇娇女猛怞一口寒气,转身扑向身后贵妇的怀里,哭得好不伤心。“二娘……”
“贤侄,难道不知道凤儿一直在等待着你吗?这名姑娘是哪家千金?何时熟识?”**峰精明的目光打量着红豆,明白浮现眼底的是对她身份的质疑。
“江爷,您吓坏我的娘子了,我娘子江爷您也认识,我曾向您提及。红豆,不可失了礼数。”白云合揽住红豆肩头,避开**峰的探索,红豆在白云合臂弯里朝老丈做了鬼脸。
“红豆?就是你捡回来的那个小孤女?”江凤自二娘的怀里抬头,尖嚷道。
尖锐的问话惹怒了红豆,尤其小孤女三字令她怒火更炽。
“我不是小孤女!我有爹疼,有夫君宠!”哼哼!嫉妒死你最好!
“你……”
“凤儿,住口!芸娘,带风儿回房去。来人,领白夫人到厢房休息。”**峰皱眉,一方面看不惯张牙舞爪的女儿失态;一方面对红豆的蛮横印象更差。
红豆嘟起嘴,白云合回她个安抚笑容,要她随奴仆退下。
“贤侄,她不配你。”**峰毫无忌讳地道。白云合温逸尔雅,反观他的妻子却像个不成熟的无礼姑娘。
“今日并非来与江爷谈论在下的内人。”白云合轻松导回正题。
“说吧,你有何事相求?”**峰啜饮清茶,惋惜的低叹。他曾动念,若能将凤儿配予白云合,既得良婿也得帮手,可惜白云合对凤儿始终未曾动心。
“据说日前江爷您的爱生立下大功,灭了魔教阎王门?”白云合开门见山地问。**峰并不明了他与阎王门的关系,还以为他仅是名温文儒雅的读书人。
“你说步云呀?没错,是有这档事。虽然美中不足,阎王门的魔头没逮获,却仍是大功一件。”**峰抚须笑道。他虽三年前自官场退下,但经由他手里提拔的人才不计其数,其中最令他自豪的是人称铁血神捕的龙步云。
“没逮获?听说抓到一个女人,是不?”白云合神情恬然地探问。
“哑巴!啥话也逼供不出,身份也探查不到,杀也不是,放也不是。”
“在下正为她而来。”
“为她?贤侄,这话我可听糊涂了,你认识阎王门人?”**峰挑眉问。
白云合轻笑,“那名姑娘闺名怜我,曾与在下有数面之缘,其兄更曾为在下救命恩人。数月前怜我姑娘在自宅湖畔附近失踪,家人心急如焚遍寻不着,没料到数月之后,爱女竟然为阎王门之罪而入狱。先前让魔教给绑了回去,姑且不论她遭受何种难堪之事,好不容易盼来官兵救命,却莫名其妙成为罪犯。江爷,区区一名弱女子,可别教人屈打成招,白白扣上魔教中人的罪名,有冤难伸。”白云合长串谎言出口,毫无破绽。
“这……”**峰一顿,“她为何不明说?”
“明说了官爷们信吗?今日在下所言若江爷尚有疑虑,可派人至汴京城东君家探查,询问是否具有一名失踪数月的君家小姐。”白云合来洛阳之前早将一切打点完善,别说君家,就算他胡诌怜我是名公主,也能做到教人查不出破绽。
“好,我派人去查,若真是冤枉,我会让步云放人。”
“不只放人,还得烦请江爷以八人大轿送回君家,算是为君家小姐挽个清誉。”白云合得寸进尺,狡猾的笑意当然敛于心底。
“这没问题。现在,咱们可以再谈谈你的娘子了吗?”他对白云合这个求之不易的乘龙快婿犹不死心。
“行。”
放马过来,他接招。
***
拥有一个太过出色的夫君会有何种下场,红豆总算有了全新认知。她也明白了何为谈判,大抵就像现在吧。娇娇女叉着腰,将她从对白云合动情之日开始炫耀,字字清楚、句句血泪,说得慷慨激昂、口沫横飞,比说书的还精彩数分。
先有一个风裳衣,后有一个娇娇女,二小叔还真是男女通吃、老少咸宜。
“然后云大哥很温柔地朝我笑,那笑容……”叽叽咕咕、叽叽咕咕……
红豆懒懒飘给她一眼。娇娇女认识二小叔七年,现在才说到头一回见面,还有六年十一个月又二十多天的日子待续……二小叔怎么还不回来?
“所以那一天,我就决定要爱他……”叽叽咕咕、叽叽咕咕…
红豆双手撑着颊,注意力落在始终陪在娇娇女身畔,静静坐在一旁刺绣的江夫人,若她没记错,方才娇娇女唤她一声“二娘”。
她好年轻,似乎甫三十出头,娟秀清丽,浑然天成的气韵让人移不开目光。
发觉视线的集中,江夫人抬起眸,与红豆对上,露出似画轴中飘逸仕女的浅笑。
好温柔;像寒日的暖阳,耀眼又不炙热烫人。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娇娇女终于发现红豆的不专心,让人忽视的窘态使她伸手推了红豆一把。
红豆好不容易稳住身子,火气不比她小,“听!听什么?听你如何如何恋栈‘我的夫君’?听你如何如何地对着‘我的夫君’流口水?”
“你!”娇娇女扬起手。
江夫人忙不迭挡在两头争肉吃的母狮之间,柔声劝阻道:“凤儿,不可以,她是白公子的夫人。”
“她才不配!她只不过是个没娘教养的野丫头!”娇娇女口不择言,她并不是想刺伤红豆,但话出了口却收不回。
红豆火眸内闪过冷霜。太伤人了!踩着她的伤痛,还不断撒盐?!就算她当真没人教、没人养,也轮不到富贵娇娇女置喙!
屈辱、不服、怒气混杂成直觉反应,火辣辣的一掌就要落在娇娇女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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