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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安逸日子仅只短短半天。全\本//小\说//网

任红豆牵引著她逛遍府邸之後,红豆便被石炎官拎走了,临走前只交代她到躁练场去,有人正等著她。她满怀疑惑地摸索到了目的地,见到背对著她的伟岸身影时,心中的恐惧是可想而知。

阎罗缓缓转过身,原先披散的及腰黑发已束於脑後,依旧是一袭黑衣。

在他的目光逼视下,怜我抬起沉重的步伐走向他。「您找我?」

「接住。」他仅吐出两字,快速将掌中利刃抛予她。

怜我还来不及伸手反应,利剑当唧落地,她笨拙地蹲子,拾起那把沉重的宝剑。

阎罗直挺挺地站在她身前,巨大身影完全覆盖住瘦小的她。

「这里是阎王门,是我一手建立的鬼殿。」他双手环胸,口气不愠不火却威严骇人,「在阎王门内,不留无用之人。」

「我会洗衣烧饭,绝不会毫无用处……」

阎罗嗤笑一声,目光越发冰冷翠绿。「你以为阎王门是做什麽的?」

「对、对不住……我不知道……」虽然光听名称就明白绝对不会是名门正派,但当「杀人组织」四个字由他的唇间逸出时,她仍不由自主惊慌得大退数步。

「有人愿意花钱买命,我们便卖,用你手上的剑,斩革除根。」他龙行虎步逼近,瞬间缩短两人距离。

杀人,她甩开剑,紧咬著唇。

为什麽他能以如此轻松自然,甚至是嘲讽的口气来陈述这般罪大恶极的行为!?看著刚硬脸庞上如同索命阎王般决绝无情的神色,一股寒意攀缘而上,冻得她直打哆嗦。

「你买下我……就是为了要我杀人?」她口气不稳,发觉那微眯含笑的莹绿眼眸似乎在赞赏她的聪明。

难怪他欣喜於她的武骨奇佳,难怪他欣赏著她倔傲的个性,全因他要塑造一个甘心为他卖命的杀人工具!

「我不要!」她猛摇头抗拒。「爷,我可以做牛做马,一辈子在这里为奴为仆,但求您别教我杀人……」

她虽然是名穷苦人家卖出的多馀丫头,对未来全然没有掌控之权,也深知自己可能面临任何不堪的对待,但绝对不容许弄脏双手!

「我没让你选择,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分。」阎罗轻易驳回她的哀求,右手扣住她的下颚,毋需任何怒焰,那双魅眼便光华炙人。

松开箝制的大掌,也怞离沉窒压迫,阎罗脚尖轻挑,勾起地上长剑。

「黑无常剑式使得俐落,武判官刀法灵活,文判官……」阎罗一顿,凝视著她,「我教你使『软剑』,既易上手也不沉重。」

怜我见情势已不容她置喙,瞳间载满无奈。

阎罗解下缠绕於腰间的墨黑软剑,原先软柔似绢布的剑身在他掌间化为硬芒,他轻轻一送,内力贯穿剑身,直直钉在她脚前轻轻摇晃,像一道讪笑的弧度,嘲弄著她的无力挣扎。

她紧握成拳的小手置於腿侧。

不要接!接了就回不了头呀!接了就等於臣服於他的威权!接了就永远也逃离不掉未来恐怖的杀人岁月!

她不断告诫自己、提醒自己,柔荑却在他轻蔑的目光下,倔强地握紧剑把,使劲怞出。

「赏你。」他挂著浅笑,却柔化不掉刚强的气势。

「我不会感激你,包括你买下我这件事。」即使畏惧於他的狂傲狠戾,怜我仍直视著他,强逼自己不逃离他的视线。

她不会感激他买下她,使她由卑贱的「货物」转变为杀人工具。

她不会感激他为她取名,因为那仅仅是他羞辱她的另一种方式。

她不会感激他解下宝剑赐予她,因为那是强制她染上血腥的起头!

阎罗不怒反笑,因她炯炯发亮的目光点活了素净清秀的脸庞——就是这种眸光勾起他绝大兴致。

「很好,我要的就是这虎儿眼神。」他抚上怜我颊畔,像在安抚著一头听话小猫。

「如你所愿!」不知是由何而生的胆量,她狠狠咬上那只大掌的虎口,感觉血味在嘴里蔓延。这是她咬到坚硬掌肉的牙龈所渗透的,抑或咬破他手掌所致?

「野兽反扑绝不会攻击无法致命之处,只有最蠢傻的笨蛋才会朝手掌猛咬。」阎罗没有使劲怞回掌,反倒在她死命咬紧牙关时冷冷提醒,长指轻点自已颈部突高的喉结。「只有咽喉才能让猎物无法反抗,并且瞬间窒息。」

闻言,怜我微微一愣,不觉松口。

阎罗伸出另一只手掌,柔柔她的头顶。「从明日清晨起,到躁练场来,我会教你『正确』的反扑方式。」

※※※

正确的反扑方式,说穿了就是置人於死地的武艺。

一开始,他并没有心急地强逼她练就艰深困难的使剑方式,反倒命她握紧剑把,在烈毒日光下练习扎马步的基本功夫。一连十日,任何一个初学乍练的汉子也承受不住的辛苦,她挨下来了!因为不愿见到他狎弄的目光、听儿他轻蔑的言词,她不愿在他面前展露一丝丝女儿娇态或是认输的模样!

殊不知她的坚持逞能早在阎罗算计之中,并且对她的毅力相当满意。

不单因她天生便是学武之材,更因她有不服输的心境,这些对於一名习武者来说是成功最快的途径。

「好。将汗水擦乾,我教你一套简易剑法。」阎罗将椅边的白巾抛给她。

怜我没有伸手接过,胡乱在自己肩胛处抹擦满头汗珠。在她还来不及反应时,阎罗欺身怞掉她腰间软剑,在场中舞起剑式。

墨影翩翩随形翻飞,犹似一道流畅黑云,其中交杂著突来的耀眼银闪。那道剑光有力突刺,轻柔收挑,划断空气中凝结阻碍的无形屏障,剑尖变化百出,冷如冰、硬似钢、柔若水、光胜月,在他玩弄戏要的掌中以不同形态展现却同样摄人心魂。

怜我不得不承认,舞剑的他耀眼直逼日月。

人停式收,他的脸庞未见一滴汗水。

「瞧清了就换你来。」阎罗将剑脱手抛出。

怜我拾握软剑,以同等精采方式舞出招式。一合眼,勾魂黑影反覆在她脑海间舞弄剑身,她与意识中残存的他比画完美剑式。

头一次,她感到剑柄在掌心微微发热,剑势与沉稳的呼吸结合为一,不分彼此。

阎罗踢起场间碎石,击疼她的手背,也击掉那把剑。

「你以为自己是舞娘吗?我要你练剑,可不是教你舞耍勾引男人的媚姿。」他薄怒无情的语调引来她屈辱的瞪视。

「我哪里做得不对?」她硬压下心头涌起的狂涛,冷然问。

「剑身无利、腕间无力、剑锋无亮、指扣无劲,倘若我是仇敌,仅仅一招便能要你头身分家。」他毫不留情地斥责。

「我不信。」怜我重新拾剑握紧。她的一举一动全照他所教导的,竟让他批评为轻摆腰肢的卖艺舞娘!

「证明给我看!」话声甫落,她已施展方才学习的剑式,招招迎面击向阎罗,亮照照的银霜毫不停下攻势。

然而,她甚至连阎罗移动的步伐都来不及瞧清,痛觉已由她右臂蔓延开来——阎罗扯著冷笑,单指抵在锋利的剑尖顶端,透过指尖将浑厚内力一送,硬生生击麻她的经络。

她死咬唇瓣,咽下破喉而出的疼痛声吟,右臂因他惊人的内力而疼麻不堪,连松开拳头这轻易的举动也无法自主。

「我告诉过你,软剑剑身就像丝绢,一般的挥舞方式绝对无法激起它嗜血的本性,如何让软绢化为利刃,就靠『腕力』。在腕间轻转而过的内力要全数移送到剑柄或剑尖仅能靠『速度』,而你,这两方面都无法掌控,如何能伤我?」阎罗见她痛苦捂著右臂的模样,绿眸间闪过丝丝异状,猛地甩袖转头。

「明儿个我会再度验收,你若再做不好,那只无用的手臂废了便罢。」语毕,他跨开步伐默然离去。

怜我忿然不甘地咬牙,任泪水一滴滴落在麻疼不已的右手背上,颤抖的掌犹不愿松离剑柄。

这是最後一次!这是她最後一次因为他而落下屈辱软弱的泪水!她会挨过这一切一切的痛苦过程,然後亲手扯下那个恶魔的邪笑!

片刻,待疼楚稍褪,她硬撑起身子,一遍又一遍在燠热难当的躁练场上练起剑法,彷佛眼前有个阎罗正与她拆招……

离躁练场数尺之遥的看台上,牛耿介和白云合自头到尾未曾遗漏任何一幕。

「老大是怎麽回事?他想杀了那丫头也毋需如此花费精力,一刀砍了她不就了事,何必将她逼到如斯地步?」牛耿介摇摇头。那丫头压根连身子都站不稳,竟还强迫自己带伤的右臂次次挥舞软剑。

「杀她?大哥怎麽舍得,她可是难得一见的奇材。」尤其是数日以来的辛苦训练,她连声苦也没喊过,远比一身武骨更教人折服。

「但老大太过心急,短短数日便要丫头与他对招,一个普通的侠客就算练上十几二十年也不见得能碰上老大的衣袖。」牛耿介当然知道阎罗爱才惜才之心,但强逼之法又能有多大成效?

的确太过心急。白云合暗忖。

「只有你敢同老大提些建议,让老大别这般急躁,否则那丫头在武功还没练成之前便先成一堆白骨,到时就当真仅存『一身傲人武骨』。」牛耿介拍拍白云合,将救苦救难的麻烦事交付予他这名副其实的「文判官」。

白云合没有正面回应,深沉目光落在场间摇摇欲坠的身影上。

「小丫头撑不住了。」白云合突然道。

他话声甫落,怜我也随即瘫倒在日光烘烤肆虐的躁练场上,直至沉重眼帘合上之前,执剑的手仍然不肯松放。

蒙胧间,怜我察觉有人轻柔抱起她的身躯,令她有如飘浮在云朵之间……

再次醒来是在袅袅烟雾间,引起满室氤氲的暖波包里著她沉浸其间的光裸,让她误以为自己置身梦境。

连日来的疲惫在温热水波间一点一点消弭,只可惜臂上传来的疼痛在在提醒著她,她仍旧处於阎罗一手建造的阎王门。

怜我侧过首,瞧清整只右臂淤伤惨状,不觉轻叹。这只会是开始,而不是最终、最严重的伤痕。

蓦地,浴池内的蚤动勾回她所有心思。

微微涟漪自水面上渐渐扩张,越激越急的水泡窜升而出,就在她眸光一敛,扯紧沐浴用的白巾防身同时,水底浮出一张小脸,大大吁喘数口气,热水浸红的粉颊漾开笑容。

红豆喜孜孜地朝她游近。「怜我姊,你醒啦?我已经泅完好多回水呢。」

「我怎麽会在这?」她的最後一丝记忆是在躁练场上习剑的光景。

红豆摇摇小脑袋瓜子,「我也不知道,二小叔问我想不想玩水,天气这麽热,我巴不得浸泡在水缸里,所以就同意啦!结果二小叔交代我要剥光你的衣服,与你一块玩水。」双掌激起透光的水珠子,虽然是热烫的温泉,她仍玩得不亦乐乎,「他还说一定要等你睡醒,我才能离开水里。」

原来是白云合救了她?

浴间外的屏风处传来温润含柔的男性嗓音,「红豆,姊姊醒了吗?」

「二小叔,醒了!刚刚才醒。」

「她醒了你也别泡太久,赶紧出浴更衣,我将你俩的衣物搁在桌上。」

怜我如梦初醒,猛唤了声:「二爷,谢谢您。」这称呼应该没错吧?

「别客气。」远处低笑回应,白云合的脚步声在前堂来来往往,半晌便听到浴间门再度掩起的声音。

「怜我姊,我的手都泡肿泡皱了,咱们快快上去,说不定二小叔不仅放了衣服,还有些零嘴玩意儿呢。」红豆一骨碌地破水而出,拖著长长水痕足印来到前堂,乐极的嚷嚷声也随之响起,「是白玉夹片和茶饼呢!」

怜我略微包裹裸裎,尾随而来。见红豆一脸馋样、满手食物,她浅笑取下红豆左右手的玩意儿,递上醒目赤红衫儒道:「你先将衣物穿戴好,食物不会平空而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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