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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小娘子轻笑,再望向床铺上的男人一眼才离去。

银发男子原先浅淡的笑意在目送娘子身影闪出门扉,瞬间收止,换上比寒冰更冷数分的暗影。

「这是哪里?」即使身受重伤,阎罗的口吻仍旧充满霸气的命令。

银发男子自怀间掏出一瓶药丸,往阎罗嘴里塞,「让你失望了,这里不是你的地盘。」

阎罗听出银发男子不友善的语气,不肯胡里胡涂咽下嘴里的莫名药丸。「你什麽意思?」他防备打量著气质迥异的俊秀男子,波亮银发在透窗日光照耀下,闪耀刺目光芒,也衬托他唇边冰冷寒意。

「这里是深山中的偏僻茅屋,不是你的老家森罗鬼殿,『阎王』。」

「你——」阎罗想撑起身,却发觉双臂各被一根两指长度的银针贯穿,动弹不得。「你到底是谁?」

「一个被你打扰到安宁幸福生活的不爽男人。」银发男子面对阎罗的质问,心情更加恶劣,埋怨的口吻活似自言自语,「我已经和娘子说好,除非从天而降的病患,否则我都可以选择不救!而你,好死不死正巧挂在那根树枝上晃荡,你若是再移动个三尺,我就能省下救人精力,和我亲亲娘子凤凰于飞。」因为三尺之处是块坚硬巨石,撞上它……喔哦,画面很血腥喔。

「我没求你救。」阎罗不屑地吐出嘴里价值连城的保命药丹,无奈虎落平阳,缚锁於两根微细的废铁,「把这该死的银针怞走!」他竟然使不上任何力道来驱逐刺腕而过的银针。

「少白费力气,凭你现在的微末力量根本无法自行运功除针,不过你可以再努力运用内力,促使体内剧毒流窜,如此一来有助於剧毒将你溶成一摊尸水的速度。」银发男子露出嘲弄至极的鼓励笑容,白森森的牙在日光下碍眼又欠扁。

「你不愿救,我也不愿让你救,既然如此你锁著我有何意图?」虽然胸口一股淤塞之气加上大量鲜血涌出,导致他脸色苍白,阎罗仍不愿在银发男子面前表现出弱者的反应及口吻。

银发男子没立即回覆他,缓缓踱步至桌前,重新掏出另一颗药丸,双指轻松将之捏成粉末,洒入茶水之中。

唉,可惜了一颗珍贵无此的石龙万续丹,浪费在讨厌的家伙身上。

突地,一道强劲得几乎要扯断阎罗颈部的力道猛扣而至,靠近的俊颜没有任何温和及笑意,银发男子粗鲁地将茶水灌入阎罗嘴里。「你想死,还得问问我肯不肯。就算我肯,我宝贝娘子不肯,你就没资格死!」

五指紧压,彷佛要像捏碎那颗丹药般捏碎阎罗的颊骨,他不容抗拒地逼迫阎罗饮下满满一杯的药液,杯空,手势却毫无松弛。

「你现在要是断了气,会将我娘子惹哭,她一哭,惨的人就是我。你若是敢让她掉下一颗泪水,我就先掐死你,再将你鞭尸、再救活你、再掐死你、再鞭尸、再救活你——反覆十次以上,明白告诉你,我要救的人,黄泉的阎罗王也不、敢、收!」银发男子炯炯的眼神,陈述著他绝非单单吓唬阎罗的决心,他说得出,做得到!

「你——」阎罗怒极,却奈何不了眼前拥有绝俗俊容却恶劣的痞子!

银发男子突地一笑,「我怎样?我虽然武功不如阎王门的杀手,但现在要杀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要不要试试?」嗓音转为轻笑,锐利的眸光未曾清减,指间的力道似乎要验证他的话,缓缓加重。

「热水来了——」未见人影先闻声,小娘子急促的投音自屋外乒乒乓乓传来。

在她跑进门槛前一刻,银发男子忙不迭湮灭恶毒罪证——收回扣在阎罗咽喉的五指,并快手在他哑袕上扎上一针。

他可不能让这男人有任何向他亲亲娘子告御状的机会。

阎罗摔回床铺,後脑敲撞的巨响迸出同时,小娘子也入了房。

「什麽声音?」小娘子这回小心翼翼捧著热水,害怕方才骇人的场景再度发生。

银发男子脸上重新镶回醉人笑靥,体贴地接过沉重的热水盆,「声音?没有呀,我刚才在和这位『大哥』聊天,没听到啥怪声。」他毫无任何说起谎的心虚模样,语气无辜得像只乖巧的小绵羊。

无耻之徒!小人!伪君子!阎罗绿眸中闪动浓浓怒火。

他今日总算见识到以上这三种恶质的合体!

「你干啥在他喉上扎针?」小娘子偏著脑袋发问。

「等会儿要执行的医治过程恐怕会让他惨叫连连,所以我才赏他一根银针。」银发男子瞥觑阎罗,面对寒霜绿眸却毫无惧意。

怎样?我就是要你有口难言!他的眼神如此说道。

「相公,你真要把那……那个给缝起来吗?」小娘子怯怯地指了指那条足足比她手臂还长还大的「血肉坑洞」。

「没错。你别瞧,我怕你整年不敢再吃肉。」银发男子暗示治疗过程将会血肉模糊、鲜血四溅,三言两语便将小娘子骗出门外,见她担忧地蹙著柳眉,他轻声道:「交给我,你若希望他别死,他绝对死不了。」

「嗯,我希望他别死。」小娘子重复,先行送上鼓励香吻,又探回小脑袋朝床上的阎罗道:「等会儿可能很疼、很疼,忍忍,叫我相公先喂你一颗麻痹丹药,这样你就会毫无知觉的昏睡,不会疼得龇牙咧嘴。」说著,小娘子的目光又回到伟大相公身上,满满的信任。

银发男子但笑不语,待娇小的倩影远去後,一旋身,银发在背脊後画出银光点点,邪恶的笑容漾在银丝之下。

他俯,以十分抱歉惋叹的语气朝冷著脸的阎罗道:「真可惜,麻痹丹药全教我当弹珠给玩完了,所以——」粉薄的唇瓣抿成邪美半弧,与轻叹的口气迥然相异,「你、只、好、忍、忍、了。」

阎罗满腔的暴烈火气无处可发。

卑鄙!这是他脑中闪过唯一的词汇。

※※※

好痛……

不是来自於拷讯时无情的笞杖、鞭刑及搜指夹棍,皮肉上的折磨都在她能忍受的范围之内,甚至是毫无所觉,因为她感受不到任何知觉。

但她仍觉得痛,一种驾越的极度痛楚,远胜过任何一次习武所造成的伤口及肌肉酸麻,也此阎罗每次放肆,在她身躯上驰骋所带来的无助及屈辱更痛上数分……

或许真是阎王门人的硬骨令龙步云束手无策,不得已将魑魅们交由其他补头审问,而那些急功近利的官差使出浑身解数,恨不得能先从魑魅们的嘴里得到重要的蛛丝马迹,拷讯时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她虽然与其他魑魅们囚於男女区别的牢房内,但每日清晨,官差便会领出一批魑魅到牢外广场进行所谓的「问案」。即使未透过亲眼目睹,她在牢房中依然能听到场外鞭鞭重击於皮肉上,令人毛骨悚然的破空响声,几名年龄问轻的小魑魅承受不住剧痛,嚎啕哭啼响彻云霄。

你听到了吗?在地府中获得解脱的你,听到了吗?你手下教养出来的魑魅们咬紧牙关的闷哼声,那愚忠不屈的傲骨,你看见了吗?

紧贴著冷冰石墙的背脊沾附著未结痂的血肉,她彷佛无感无痛,无空隙地贴靠著,坚厚的墙垣成了支撑她虚弱身躯的唯一助力。

入狱的这些日子,她几乎不曾进食,也并非拒绝吃,而是不饿,心灵感觉不到身躯所需要的食粮;也很少入眠,因为合上了眼,就瞧不见瞳仁间阎罗消失的画面,那挫伤羽翼而落入黄泉的苍鹰……

杂沓零乱的步履声沿石阶而下,数道声音似争似吵似论似辩地传入她混沌的脑中。

又轮到她受刑了,是吗?淡漠的脏污脸庞没有任河恐惧及反应,静静等著官差鱼贯入牢……

「老师,这是真的吗?」龙步云的疑问句率先飘入幽禁的暗室。

「千真万确,我已事先调查过,她不是阎王门的人。」一道苍老而威严的男声斩钉截铁道。

「但她与阎王——」

「步云,就算她是阎王狎玩的宠妾又如何?只要她并非杀手,咱们就无法定她的罪,更何况她是汴京城东赫赫有名的君家商坊的宝贝女儿。」

声音终止於牢门前,她面无表情地看著前方。

「君姑娘?」老者轻唤道,命身畔官差开锁。

「老师,事实绝非您所说的这般简单,她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寻常人家的姑娘根本挨不起鞭子,况且……」龙步云试图再辩。他甚至猜想著她的身分是阎王门中最神秘的白无常!

「君姑娘。」老者不理会龙步云,步入牢内和蔼地道:「抱歉让你受苦了,我马上差人送你回家。」

回家?这奇异的两字总算赢回她缈远的注意力,缓缓落回现实。

她还有家可回吗?她的家,那人人闻之胆颤心惊的阎王门已然消失於大火之间,灰飞烟灭。

「你爹娘很担心你。」可怜的姑娘,都吓傻了,老者瞳间闪过一抹心疼。「阎王门无法再伤你丝毫,恶梦都过去了。」

怜我不发一语,也不明白眼前的老者究竟在说什麽。

「老师,您不能单凭他人的三言两语就释放罪犯。」龙步云再度提出反对。

虽然**峰是一手提拔他入衙门当差的贵人,也是三年前自官场退下的巡按,但随随便便听从一名陌生男子的言词就要领出她,也太荒唐了!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县令竟然未询问他的意见,先行准了**峰的翻案。

「我是那种耳根子软的昏庸老头吗?」**峰不满地睇睨龙步云,「记得我曾向你提过的贤侄?」

「您是说原先您想招为女婿的那名公子?」

**峰抚著鬓,眼中满是遗憾及惋惜,「就是他到我府上来为君姑娘洗冤,否则恐怕又是冤狱一桩。唉,原以为他若对凤儿有情,我既可得良婿也能获帮手,可惜他成了亲……」

龙步云环胸沉思,「即使如此,凭什麽由他——」

「步云,证据历历在日,不信你可以去查!人我今天是一定要带走。」**峰神色一敛,将话挑明。

龙步云阻止不住,只能道:「好,我会去查那个白云合的底细!」

始终面无表情的怜我眸间染上一抹愕然。

是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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