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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尘土之味,巨风一起,夹杂着沙砾的风割在脸上便无比生疼。趴在马背上的熊槐忍不住大声的干咳了几声,却咳不出东西,只是喉间火辣辣的如同着火一般。
“昭睢,寡人是不是快要死了。”熊槐费力的睁开了眼,有气无力的说道。入眼之处,却只是漫天的黄沙,透满了悲凉和绝望。[]
正在前面牵着马昭睢回过头来,头发已经半白,面颊深深陷下,却带着强挤出来的笑容,裂开已经干瘪不堪的嘴唇笑道;“大王,不要说这种丧气的话,在咸阳那么多年的屈辱我们都挺过来了,如今我们马上就要逃出秦国了,就要自由了。您一定要再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
“过了这片荒原就到了大河了,快了,就快到了。只要我们过了河,就出了秦国的地界,再也没有人能把大王您当成阶下囚了。”
熊槐苦笑着摇了摇头,“你前日也是说快了,昨日还是说快了,《》快了快了,可这荒原终究看不到尽头。寡人真的不想就这样死在荒郊野外,枯骨化为了尘土,只能做个孤魂野鬼,却享受不到子孙们的香火供奉。”
昭睢气喘吁吁的说道;“臣之前问过山里的猎夫,他说这片荒原一直向东走最多六日的时间就可以走到大河了,我们如今已经是第六日了,想来就在前面不远……”
话说到一半,正在奋力拉马的昭睢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幸好马上的熊槐及时拉住了他的手,才险险站住了身子。
熊槐看着昭睢已经花白的头发和干瘪的脸庞,却为了让自己坚定信心仍在强颜欢笑着。心中没由来的泛起一阵内疚,刚刚灰心丧气的模样已经不见,而是轻声温和的说道;“我们先歇息一下吧,看你也累了。”
昭睢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伸手将马背上的熊槐扶下了马,解下马背上已经干瘪的包裹袋垫在了地上让熊槐坐下,自己才小心翼翼的坐在了一边。
说实话他确实也累了,自从逃出咸阳以来,他扶着楚王熊槐一路向东仓皇逃窜,竟然奇迹般的躲过了秦军的一道道关卡,来到了这处临近秦赵交界处的荒原。但这十几日来他几乎是夜不能寐,食不得安,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就立刻扶着楚王仓皇逃窜。
秦国自从商鞅变法后,民间皆有连坐之刑,任何身份不明的人员都不得住宿民居,违者以同罪而诛。所以熊槐和昭睢一路东逃,遇城不入,遇关则避,只是靠着熊槐身上的一些贴身饰物到荒村山民那里换取食物维持生计。又重金在山林野民那里买了一匹老马,供体制较弱的熊槐所用,这才支撑至此。
熊槐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却见昭睢仍然挺直着身子,一丝不苟的整理者已经酸臭无比的衣裳和发髻。熊槐不由哈哈大笑道;“昭睢呀昭睢,你也太是有趣了,我们都沦落到这种境地了,你还顾得上衣冠,当真笑死寡人了。”
昭睢却一本正经的说道;“大王这么说就不对了,所谓‘言辞信,动作庄,衣冠正,则臣下肃’。大王你贵为万乘之君,即便身陷绝地也应该保持王者的风度,更何况是我们这些做臣下的呢。臣是为楚臣,自当恪守楚礼,弹冠沐衣是士大夫每日之操守,因何能废?”
熊槐却只是苦笑着摇头道;“你呀,还是这副臭脾气,动不动就是寻个机会叱喝寡人一通。和那臭石头屈原一般的性子,整日一板一眼,你说寡人当初怎么能不对你们心生厌烦,自然听不进去你们的劝诫。”
又叹了口气道;“只可惜寡人现在真的后悔当初没有听从你们的劝告,不但有辱国家,连自己都成为了全天下的笑柄。”
昭睢看着熊槐满是悔恨的老脸,涌到嘴边的大道理再也说不出口了,心中原本泛出的一点怨恨之意也不禁烟消云散。
其实楚王熊槐沦落到如今这种地步,说到底还是他自己咎由自取。熊槐刚刚即位楚王之时,正是楚国国事鼎盛之时,他的父亲楚威王为他留下的是一个强大到足以震慑中原诸侯的楚国,虽然未必冠绝诸侯,却也足以让秦齐忌惮无比。
自吴起变法后楚国经历了宣王和威王两代君王四十余年的励精图治,不但灭了陈蔡等十余个小国,将国土推进到泗水中原一带,更是一举灭掉了曾经称霸中央的越国,尽吞吴越之地,一时声名大噪,令诸侯心生畏惧。可熊槐即位后却是昏招不断,秦相张仪正是利于他的贪婪成性,讹称若是楚国与齐国断绝则秦国以六百里商於之地赠于楚国,熊槐信以为真,与齐国断绝了二十多年的同盟关系倒向秦国。张仪却不肯兑现,只肯以八里之地相赠。熊槐大怒,举全国之兵攻入秦国,却先后惨败于丹阳、蓝田和召陵,国力大损,楚国再不复当年大国之资,靠着齐国的插手才阻挡住了趁胜南下的秦国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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