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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漫长的夜,母亲的故事成为我们睡觉前,最爱的精神夜宵。

火车,嘎达------嘎达,一趟,嘎达------嘎达,一趟,不分昼夜拽着一节节车厢。在白茫茫的原野里跑着,不知疲倦的传来断断续续的伴奏。

白天外边冷的做不成任何事,母亲除了给我们做两顿饭,就是坐在纺车前防线,我有时候坐在旁边帮母亲搓棉花条。

这天西院二妈来了,她就是安哥和小四儿的母亲。大冬天人们只能猫在屋里,二妈跟我母亲的关系好,不分彼此像亲姐妹,最爱到我们家串门儿,我也喜欢二妈,经常上她家去玩,看见二妈来了,我就把搓棉花条的任务交给她,自己到旁边玩儿去了,二妈一边搓棉花条一边问母亲,准备什么时候织布,“再过些日子吧等线纺完了”母亲说。“给我带上两匹”二妈说,“行啊你把线拿来咱俩一块儿上机”母亲说。

我小的时候我们老家,落后的小农经济占主导地位,一切都是自给自足,记得春天我家老母鸡抱窝时,二妈有时会拿来几个鸡蛋,母亲用墨汁在蛋壳外做好记号,放在我家老母鸡抱窝的盆里一起孵小鸡儿。

织布也是一样,布织的少了不值得架一次机器,所以每次母亲织布,都会有好几个婶子大娘来参与,搭上一两匹布。

我家炕上铺的褥子、盖的被子,都是母亲自己织布做的。织出来的白布,拿到高山子街里的染坊,染成蓝地儿白花的麻花布。我家西屋因大妈一家搬到包头去了,就有空地儿放着一架织布机,西院二妈家没有这样的空地方,所以她总是跟母亲搭帮一起织布。

听着母亲跟二妈闲聊,我在旁边插嘴说,你们咋不嫌麻烦,高山子供销社不是有卖布的吗?“傻孩子,发的布票做衣服穿还不够呢,做一套铺盖嘚多少布你知道吗,再说了也没有那么多钱呐”,二妈数落了我一顿。母亲接着说“咳、这些年能自己防线织布就已经不错了,满洲的时候日本鬼子可霸道了,老百姓纺线织布算是犯法,抓起来枪毙”。

“可不是咋地,就是解放前跟老蒋打仗的时候,东躲西藏的,还有胡子土匪,哪能让你坐下来自己织布啊”二妈说,“跟老蒋打仗是哪一年,我怎么不知道”,听见我的话,母亲和二妈都笑了。二妈说“那是1948 年的事,哪里有你”,我突然想起母亲讲的战争故事,正惦着那些事态的发展呢,就赶紧问母亲说,“难道我们高山子这里也打仗了”。

二妈说“可不是咋地,48年10 月过了好几天的大兵,我们偷偷的打开门缝一看黑压压的都是人,是解放军,不是国民党,村里人就都出来把他们往家里让,解放军怕打扰老百姓就在村子外边埋锅造饭,吃完饭他们顾不上歇一下就又匆匆赶路了。

后来仗打起来了。离咱们这一二十里地的黑山、大虎山,枪声跟炒爆豆似的,大红火球子从房顶上不停地飞过去,我们都吓的躲在炕沿儿底下不敢动弹,打了几天几夜呢”。

我着急地问“那二伯和我爸他们干啥去了”?二妈说“他们带着担架队上去了”。“到战场上去了?”我疑惑地问。二妈说“是啊,等枪炮声开始稀疏下来了,你二伯、你爸还有咱村里担架队的人,就都呼哧带喘的跑着把伤员抬下来了。咳,可吓人了,个个都血呼啦啦的,家家都住了伤员,你们家院子大,房子也多医院就临时设在这,我们都帮着医生护士们洗绷带,做饭烧开水给那些伤员喂--------。咳,那些小战士都很年轻啊,有的没了胳膊,有的没了腿儿,真可怜呐”。

二妈说到这儿擦擦眼角的泪。我摇着母亲的肩膀问“娘,你当时害怕了吗”,“咳,你娘阿当时挺着个大肚子,是你爸他们从战场上给抬回来的”,二妈说到这儿看看母亲,母亲给她使了个眼色,二妈就不再往下说了。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二妈转了话题说“你爸当年可厉害了,他们冒着要命的枪子儿,到阵地上去抬伤员,咱村儿的青壮年,有的说自己有病,有的藏起来不露面,你爸把他们从家里提溜出来说,“解放军流血牺牲把命都豁出去了,他们是为了谁,你们还好意思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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