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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国祥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么简单的问题,他连忙抖擞精神:
“陛下,漕粮在淮北运河各段的运费,是朝廷明列开支、提前加征,最后也由漕运总督统一使用。
但南方各地,抵达淮安的远近不同、道路难易不同,需要自行筹措,朝廷只要确保漕粮是在淮安与漕运衙门交割就行,其他并不查账。”
朱由检听了,稍稍回忆了一下,这番说辞好像之前也听过类似的解读。
想了许久,他才想起是年中时被他外放到南方去试点漕运改海的沈廷扬,说过这个弊端。
朱由检立刻追问:“想起来了,这事儿是不是你们户部一个叫沈廷扬的也跟朕抱怨过?说是如今各地管束过于粗放,靡费民脂民膏?”
程国祥应声回答:“陛下博闻强识,令臣汗颜。沈廷扬确是我户部承运司的一名主事,如今在苏州公干。”
朱由检:“那你再说说,往年名义上,各地收的过江银、过湖银有多少?”
程国祥有些答不上来,只好请求让候在殿外的助手拿来账目,然后一五一十说了。
朱由检听说还真需要多征每石好几钱银子,也是颇为心疼:
“朝廷今年加派练饷,也不过得七百余万两收入。而京城每年需要南方运入漕粮四百余万石,现在看来,光是过江银、过湖银等运费,就有数百万两了,要是地方上能把这些钱省掉一半,那也相当于练饷总额的两三成了!
这些钱要是拿来给朝廷当练饷多好!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们户部与漕运总督衙门,就从没想过革除这方面的弊政么?想想办法省着点银子!”
“陛下,《孙子兵法》曰,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运粮的耗费,自古便极为巨大。运河行船虽然俭省,可运河各段水位高低不一,需要逐段换船,这钱实在是省不下来。”
程国祥被骂得一脸懵逼,也只好这样应对,心中还暗忖皇帝今天是吃错药了?
而且漕运损耗虽然巨大,可也养活了那么多人呢。
京杭大运河各段的枢纽装卸节点,哪个不是百万人口的大城?
就说山东临清,一个县城,只因为在大运河穿黄河的枢纽上,有人口两百万。或许其中一百万是老弱妇孺、配套家属,可码头工人漕丁至少也有五六十万。
另外三大运河节点通州、淮安、扬州,也一个个不遑多让,只是不像临清那么产业结构单一罢了。
然而,朱由检并不会放任程国祥的慢性子,他见这个老朽的户部尚书毫无觉悟,直接把史可法的奏章丢到他面前:
“别说什么可不可能,安庐巡抚史可法的折子都写得清清楚楚,苏松河道给庐州军前运粮,过江银耗费才九分银子!你们户部回去好好查查,如果属实,能学则学!”
程国祥一惊,连忙捡起来仔细看,心中暗暗有点懊悔自己最近的怠政。
临近年关,他确实不太想干活,很多事情都交给下面随便处置。皇帝任命他当户部尚书以来,也不太重视他,最多的时候连续四五个月不召对,他也就麻痹大意了。
谁能想到皇帝今天忽然就心血来潮,找他问得这么细。
程国祥只好免冠请罪,表示立刻去查清楚。
……
程国祥这一查不要紧,立刻给了户部一名副职的侍郎蒋德璟捞到了表现机会。
那蒋德璟平时比养老尚书勤勉些,当晚得了消息,也不管自己并不当值,眼巴巴快马加鞭赶到宫里求见,帮皇帝解惑,还递交了另一份留档备案的地方上报文书。
朱由检看蒋德璟勤快,总算心情好了一些,温言问道:“蒋卿所呈的这份文书,所言何事?”
蒋德璟:“回陛下,这是苏州知府张学曾上报的今年开支节要,原本是给户部备案,强调苏州府今年财政方面的建树。
其中便提到,苏州府实施了新规管理漕运、还改良工法,让漕运装卸转载花费大大降低,希望能推广到南直隶各府。
张学曾所述,比史可法奏折详细得多,臣仔细核验,还请托工部按照所述之法实验,发现确实可行。只是此奏来得仓促,臣也刚刚核验完效果,故而未曾上报。”
史可法的奏章,是给皇帝禀报军情、顺带提了一嘴后勤的事儿,自然不可能在正文中说技术和管理细节,那样读者绝对会不耐烦的。
张学曾上报的文书,却不是给皇帝的,而是专门给有关主管部门,内容也就详细得多。
朱由检听了,立刻精神一振,对蒋德璟也高看了一眼,觉得这个侍郎似乎比老尚书还勤勉一些。
他连忙接过张学曾的文书,仔细通读。
最后看到张学曾表功的“苏松河道衙门沈林”这个名字时,忍不住问了一声:
“朕记得你们承运司的沈廷扬便是苏州人吧?这又来一个姓沈的苏州人,也是管水运粮草。二沈之间,莫非有些关联?”
蒋德璟对本部的同事还比较熟,立刻应声回答:“回陛下,据臣所知,承运司沈廷扬有一子,似乎就叫沈林。不过那沈林尚且年少,或许是今年才刚刚得以为朝廷效力。”
朱由检叹了口气:“你们再去好好核验一下这个新法,如果确实能省下大笔银子,这样的少年英才就该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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