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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修频频点头说道:“凶手为什么把一根小树枝放进她的嘴里呢?”

卓然说:“是啊,为什么?这有什么寓意吗?”

欧阳修茫然摇头,他半点头绪都没有,只能期待地望着卓然。

卓然道:“正常情况下,需要对尸体进行解剖。你觉得庞太师能够接受给他的爱妾开膛破肚吗?”

欧阳修说:“肯定不会的,他这个人我太了解了,虽然他领兵作战杀伐果断,但实际上最是柔情不过的了,根本不会容许别人对他心爱的东西染手。因此他要是知道你把他的小妾开膛破肚,尽管他相信这是为了破案,但还是一辈子都不会对你加以好感,所以你要想好了。”

卓然笑了笑说:“是呀,那就只能推定死因没有问题了,就是被这一刀砍死的。我观察过,死者伤口有明显的生活反应,属于生前伤,流的血也很多。如果说我们多方寻找还是找不到线索,那时再考虑开膛破肚吧。”

欧阳修点头问道:“那下面我们该如何?”

卓然捏着取下来的那一小节干树枝道:“我感觉,我们已经接近真相了。”

他转身对云燕道:“你去暗中观察,看看庞太师的随从和挑夫那些人中,有谁喜欢咬树枝。”

…………

庞太师遇到了人命官司,没办法再进京了,留在了封丘县等待结果。他雇的这帮子挑夫也就无所事事。

这些人是负责给庞太师挑随身行李的,而这些行李一大半都是庞太师喜欢的书和最为珍贵的一些收藏器皿,到哪他都喜欢带着,闲暇时看看书,看累了在把玩一下古董。

外放到地方做官,他也不愿意把这些东西放在京城自己家中,而是随身带着,一直到定州。这次要进京估计要些时日,于是又把这些东西运回京城来。

现在挑夫们无所事事,由于出了命案,根据衙门的禁令,所有人都禁止外出,因此都只能呆在屋里睡大觉或者三三两两吹牛。挑夫马三郎却没跟他们在一起,他喜欢独处。

此刻,马三郎心情烦躁的坐在一棵大树下,干什么都觉得不顺心,就算是有红梅酒放在他身边,他也喝了没趣,总觉得心里头有什么牵挂似的。这两天大家是走也不走,停也不停,反正就这么在这里耗着。

问到说发生了什么事,脚夫和侍从说是庞太师把小妾给杀死了,至于其中的原因则是众说纷纭。有说是庞太师不小心把她往后推,脑袋撞在台阶上摔死了的,又说床底太过生猛,就此香消玉焚。如此种种想象之丰富,令人乍舌。

而每次听到这些传闻,马三郎完全不想听,可是这些人被堵在这儿,又没有其他的事情干,唯一能做的就是东家长西家短,更何况这还是涉及到庞太师的传闻。

每到这个时候,他便会坐在一边,从垂下的树枝折一根下来放到嘴里,一边咬着一边紧锁着浓眉,宽阔英俊的脸庞有着淡淡的伤感。

出不去,宅院里又没有任何好玩的事情可以干,那还不如回去睡觉。眼看着已经日薄西山,所以马三郎将嘴里的小树枝吐在地上。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往睡的地方走去。

这时,从不远处的树荫后面钻出来一个人,快步来到马三郎刚才坐着的石头旁,停下查看了一下地面,很快便找到了马三郎吐出来的小树枝。

这人正是云燕。

卓然让云燕去观察庞太师随从和挑夫里谁喜欢咬小树枝,云燕很快就得到了结果,说一个叫马三郎的挑夫平时都喜欢咬根小树枝在嘴里,好象这动作很潇洒似的。于是卓然让云燕暗中跟踪马三郎。

云燕拿着那根小树枝回到卓然处,给了卓然。并告诉卓然,她已经从马三郎同住的挑夫那里了解到,案发当时,这马三郎出去了,说是老太师夫人丫鬟找他有事,半个时辰才回来的。有作案时间。

卓然立即拿着来到自己住处关上房门,将勘验箱拿过来打开,取出显微镜装好,将这根树枝上的咬痕与死者嘴里取出的那根进行镜下观察比对。

对比结果让卓然非常兴奋。——两根树枝上的咬痕完全相同!

每个人的牙齿都是有它特定的特征的,世界上没有哪个牙齿咬痕完全相同。跟指纹一样具有同一认定的可能。

拿到了这样的证据,卓然决定收网。

几个捕快突然闯入马三郎住处,将他摁倒在地。这马三郎的力气很大,两三个捕快才勉强把他制住锁上,带到卓然这里。虽然铁镣锁了马三郎,但他拼命挣扎,最后还是云燕将他点了穴道,他这才全身酸软的跌倒在地,再也动弹不得,趴在地上呼呼的喘着粗气。

卓然将手里的暂时用作惊堂木的镇纸在长条几案上重重地拍了一下,这一声将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这个镇纸拍在桌上的声音比惊堂木可要大多了。

卓然稳稳心神说道:“下跪何人?”

马三郎瞧着卓然说道:“小人马三郎,不知道为何大人要拿我?”

卓然摸了下下巴,饶有趣味地瞧着他颇为英俊的脸庞和近乎于健美运动员般健硕的身子,嘿嘿笑道:“我且问你,你是如何杀死庞太师的小妾的?从实招来,免得皮肉受苦。”

马三郎吓了一大跳,用力扭着那锁住了他身躯的铁链,像一只掉进牢笼的困兽,吼叫道:“我不知道大人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何曾伤害庞太师的姨娘,请大老爷不要血口喷人。虽然三郎家境贫寒,却也不至于谋财害命。”

卓然笑了,抓起了桌上的一根被咬过的小树枝,起身绕过长几,来到马三郎面前,在他面前晃了晃说:“这东西你认识吗?”

马三郎瞧了瞧有些发愣,因为他虽然经常在嘴里咬树枝,但却从来不去注意树枝什么样子,而且他不知道官老爷忽然问这个问题是为了什么。

卓然道:“我给你提个醒,这根小树枝是本官勘验尸首时,从庞太师小妾的嘴里发现的。而这根…”

卓然的手心里变戏法似的又多了根咬过的小树枝,接着说:“这是你刚才在大树下咬过的树枝,本官经过对比,确认的确是同一个人的。也就是说,死者嘴里头的这根是你咬过的。本官问你,难道不是你塞到小妾嘴里的吗?”

马三郎一听这话,顿时呆若木鸡。望着卓然手里的两根树枝,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他一时间有些没有回过神来,他不知道这上面的咬痕如何认定是同一个人咬过的。不过他明白了一点,——眼前的这位官员已经认定了两根树枝是他咬了的,并且将其中一根塞到了死者嘴里。

这一下他更惊慌了,赶紧摇着头,拼命想往后退。可是身体被铁链牢牢的捆住,又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他喘息两声道:“老爷,我,我不知道啊,我当真没杀她,是真的,求老爷明察。我,我虽然想跟她那什么来着,可是她不愿意,我也就没有用强了。”

卓然一听,里面原来还有隐情,立刻说道:“到底怎么回事?从实说来。”

马三郎道:“老爷,是这样的。这一路之上,庞太师的小妾都不时的拿眼瞟我,我因为爹娘给的一副好皮囊,到底还是有些本钱的,平素里女人见了总是念念不忘,我也凭着这份本钱着实勾引了一些女子,得了一些钱财。这一次我却不敢指望能从庞太师的小妾身上得到什么钱。”

“但我见她瞧我的眼神很是火辣,而这一路上,做挑夫虽然赚了不少钱,但却要求甚严,不容许擅自出去,憋得太久了。那天又喝了些酒,实在忍不住,越想撩拨她一下。实际上都没真心想要做什么。”

“可是她却拿了一把剪刀,朝我的脖子上划了一道口子,把我吓了一跳,我说,你愿意还好,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为何要取我性命?她就咯咯的笑了,问我这样就害怕吗?那还指望跟她好吗?她可是庞太师的人,说着就咯咯的笑着走了,就是这样。”

卓然站起身,走回了几案后坐下,将树枝往桌上一扔说道:“你说的不清不楚的,到底怎么回事?把前因后果经过好好说来。”

马三郎喘了口气接着说道:“就是她死的那天下午,天快黑的时候,我独自在那棵大树下乘凉,她过来了,左右没有人,我只看她一眼便知道她对我有意思,是冲着我来的。所以我就微笑看着她。——有女人说我的微笑有很大的魅力,就像毒药一样,只要看到就会中毒,根本无力自拔。”

说到这,马三郎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仿佛作为少妇杀手拥有着无比的自豪一样。可是他很快发现,四周的人都是冰冷的目光望着他,顿时感觉到有些尴尬。赶紧收了笑容接着说:“她故意慢慢走过我面前,瞅了我一眼,却没有停下。我发现四周没人,所以大胆的说,少奶奶你真漂亮,你的腰肢可真够柔软。”

卓然皱了皱眉说道:“你这话是什么由来?”

“那天晚上陆员外家宴,请她歌舞助兴,她弹了一曲反弹琵琶,好多人都在门口围观,我也在,就是那时瞧见的。当时她走的时候我感觉她一直瞧着我,看那眼神我就知道有戏。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联系,我也不敢上门去找,没想到她却主动来找我了,所以我才放下心撩拨了她几句。没想到她马上就骂道,你吃了豹子胆了吗?我是谁的女人你也敢招惹?”

卓然心中暗想,这马三郎也当真是精虫上脑,的确如此,他居然敢去招惹庞太师的女人,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马三郎又说:“我听她这话,见她那神情便知道,她所想的跟她说的不是一回事,于是我就站了起来走了过去。她看见我过来了,故意挺着胸脯,很挑逗地望着我,于是我就伸手一下搂住了她的腰,而且用手托住了她下巴。她把头扭到了一边,喘气的说她要告诉太师。但是我知道,女人,尤其是有钱的女人,在刚开始跟我好的时候,都会这么说。”

“所以我根本不予理睬,抓住了她的手,顺势便要去亲她。但我发现我的嘴里还含着一根树枝,我正想把那根树枝吐出来,突然眼前一花,我就感到脖子上一凉,随即看见她手里有一把明晃晃的剪刀。我顿时吓了一跳,赶紧放手后退了两步,摸了摸我脖子,发现上面有一点红色的血液。”

“我惊恐地说,你干嘛?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啊。她就冷笑着指着我说,我这剪刀就是防你这样色郎的,怎么?害怕了吗?说罢她就咯咯的笑,笑得花枝乱颤,不停的拿眼瞟我。我当时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想跟我好,还是故意用这种方法欲拒还迎。”

“我当时用手捂着脖子,伤口并不深。她那剪刀不是直接戳过来的,而是横着划了一刀,所以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侵害,但是这一下子已经让我没有了勇气再上前。她看见我怔怔地站在那,却又咯咯的娇笑。一反手便把那剪刀藏了起来。”

“她走到我面前,忽然探头过来,竟然咬住了我嘴里的小树枝。我吓得赶紧后退,我不知道她到底想干啥。一会拿剪刀伤我,一会儿却一副很轻薄的样子。我实在害怕,我宁愿去找那些村妇,也不愿意惹下这些麻烦。所以就我往后退,于是她白了我一眼,转身就走了。”

“接着我就赶紧回到了住处,不敢再出去。我忽然发觉她是一个惹不起的狐狸精,这种女人要想招惹她,只怕自己会连小命都没了。那天晚上,我就一直在屋里待着,到了第二天才听说她被人杀了。但是是谁杀了她我不知道啊,绝对不是我。”

卓然瞧了马三郎脖子一眼,果然有道淡淡的伤痕。他皱眉道:“既然如此,我问你,死者死的那天,就是庞太师死的那天晚上你在什么地方?有谁可以作证?”

“我,我在大仓库里呀,是和两个人睡在一起的,他们可以作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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