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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范吾成预料的一般,那施然出了范府后,并没有径直返回自己投宿的客栈,而是在北平城内转了好几圈,在确认没有人跟踪自己后,这才舍近求远的绕了一个大弯子往客栈方向而去。

在客栈歇息了一夜之后,第二天一早,施然并未退房结账,而是知会了店伙计一声,说自己要到城外去转转,可能会花比较长的时间。若是当晚没有回来,切记不要把自己的房间退掉,自己明日还要回来住。随后,他还一次性向掌柜的预付了五天的房钱以及看管行李的小费,以示自己并非偷逃住店之资。一方面有五天的房钱及小费打底,另一方面施然入住时带的行李亦都留在店中,因此无论是掌柜还是店里的伙计对这位大方客人的要求自然予以满足,绝无半点违背。

安排好了客栈这边,施然便不再有丝毫耽搁,立即策马出城,风驰电掣一般的往潞县飞奔而去。

北平城距离潞县五十里,施然一路打马如飞。在见到一早便在关押柳云燕等人的废弃道观中等着他消息的张燕、并汇报了自己与范吾成初次谈判的经过后,对方也是立即作出决定,同意与范吾成进行面对面的谈判,并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地点由“飞燕堂”这边选择并在谈判当天再由施然告之、时间是三天后的阴历十二月二十二、范吾成一方除了其本人外只准再带两名随从。因此,在傍晚时分,赶在北平城城门关闭之前,施然便已经返回了客栈。

一路奔波、百里往返,饶是施然年轻力壮、精力充沛,也被累得疲惫不堪、腰酸背痛、两腿发软。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简单的梳洗了一下,胡乱的吃了两口晚饭便一头扎到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施然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时才醒来,在将早午两顿饭并一顿大吃了一通,又补了个午觉后,他这才神清气爽的离开客栈,往范吾成的府邸而去。

有了两天前的经验,这一次门口负责把守的亲卫没有难为施然,而是在见到他之后直接往府里通禀。时间不大,施然便在范小二的引领之下,又来到了前日与范吾成见面的书房。

这次见面与上一次相比要简短得多,也平淡得多。施然向范吾成转达了张燕指定的见面时间、提出了张燕专门设定的见面条件,在得到范吾成肯定的答复后,便告辞离开——见面的具体地点,则在见面当天由施然引领前往,到时方知。从进府到出府,前后也就一盏茶的工夫,施然便在门口亲卫很是纳罕这位客人为何如此来去匆匆的表情注视下上马而去。

转过天来,阴历十二月二十,施然如同前日一般,向客栈掌柜和伙计打过招呼后,再次策马出城,沿着官道往潞县方向飞奔而去,将范吾成同意其所提会面时间及附加要求的情况汇报给了张燕,并同样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到了北平城内。

两天之后的阴历十二月二十二一早,施然第三次出北平城。不过,与前两次不同的是,这次他不是单人独骑,在他的身边多了乔装打扮成家丁模样的范吾成以及范小二、范小五主仆三人。

根据穿越团队的规定,为了保证兄弟们的安全,凡是穿越者出城,必须事先向委员会提出申请。在得到批准后,还需要有亲卫营安排一定数量的亲卫陪同,才能离开城池——身在各生产基地的兄弟以及驻守各府的兄弟,每次离开基地或者出城虽然不用向委员会进行申请,但身边也必须有规定数量的亲卫随行。否则的话,一旦被其他兄弟或者当地“暗羽”举报到委员会这边,违规者会根据违规程度受到三天到一个月不等的禁足处理。而范吾成此次出城之事是绝不能让委员会的几位兄长知晓的,哪里会去提交什么申请,只能祭起他以往密会柳云燕时的招数,用乔装改扮的方式掩人耳目、蒙混过关。

由于见面的地点选择在北平城与潞县之间,距离较之赶到潞县近了不少。因此,出城之后,施然并没有策马狂奔,而是将马匹控制在一个合适的速度,不紧不慢的往东而行。跟在他身后的范家主仆虽然心中焦急,却也不好催促,只能耐着性子在后面跟随。

出城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接近中午时分抵达了距离北平城近三十里的一处密林边上,施然看了看前后没有可疑人物出现,这才一拔马头,向范家主仆轻唤了一声:“随我来。”便当先策马进了树林。在他身后,范吾成及范小二、范小五也急忙调转方向,紧紧跟上。

四人在树林之中又走了大概一柱香的工夫,原本比较茂密的林木突然变得稀疏起来,一片空地出现在了面前。这片林间空地足有一亩见方,其中并无半棵树木,只有遍地已经枯黄倒伏的杂草。在空地的中央,那些扰人的杂草已然被清理一空,一顶小巧而厚实的帐篷矗立在那里。帐篷前面,一位身材苗条匀称、面容娇好的秀丽女子正亭亭玉立、满脸带笑的望着从树木中穿出的施然以及范家主仆。在她身后,紧跟着四名配着单刀、满脸严肃的随从。而在与范吾成等人进入空地方向相对应的另一侧,接近空地边缘的位置上,停放着一辆马车、拴着几匹骏马。马车和马匹的周围另有两名挎着单刀的汉子看守。

待到四人行至近前,翻身下马,立于帐篷前面的那名女子只在范家主仆三人身上扫视一眼,不等施然出声介绍,便径直走向衣着服饰上并无任何特殊之处的范吾成,依着男子的礼节抱拳拱手道:“小女子张燕见过十四爷。十四爷一路奔波,小女子未能远迎,还望多多包涵。”

范吾成一面在心中暗自佩服对面这位“飞燕堂”总堂主的眼力,一面连忙还礼道:“不敢,不敢。在下不过一介商贾,什么爷不爷的,都是那些伙计、下人们乱叫的。在张总堂主面前怎敢称爷,总堂主直呼在下的名字便是。”

“哪里,哪里。”张燕客套道,“且不说‘大通商行’乃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商行,单就十四爷那御赐的正五品上中散大夫的官身,就当得这一声爷了。与十四爷这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相比,小女子这自封的总堂主又算得什么。”

“张总堂主过谦了。”范吾成同样客套道,“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以总堂主当朝重臣张点检义女的身份,怎么也得相当于五品官呀。在下是五品官,总堂主也是五品官,咱们平辈论交,在下哪能在总堂主面前称爷。况且,在下素来于做官一道没什么兴趣,平生只喜欢做生意、谈买卖。别人叫我一声范老板远比叫范大夫听着要亲切得多、受用得多。说起来,若不是总堂主提起,在下根本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个官身在。”

“不图虚名而重实利,十四爷这样的人小女子最爱结交。”张燕恭维道,“既然十四爷喜欢被叫老板,那小女子便恭敬不如从命,也称呼您为范老板便是。”

“如此最好,如此最好。”范吾成连连点头答道。

说着,二人已经来到帐篷跟前,施然紧走两步赶在张、范二人前面撩起门帘,张燕则一伸手,说道:“范老板请。”

“张总堂主请。”范吾成礼数做到家,同样伸手相请,并与张燕一同走进了帐篷之内。而在帐篷外面,范小二、范小五、施然以及另一名“飞燕堂”的探子肃然而立,既盯着空地周围的动静,也时刻警惕着对方任何可能对自家主子不利的举动。

帐篷之内,安置着一桌两凳,桌子上摆放着一把茶壶和一对茶杯。而在桌子旁边,一个小泥炉的炉火正旺,将炉子上水壶中的水烧得沸腾不已。待双方分宾主落座后,张燕又跟汇聚吾成客套一番,说了几句“有劳范老板顶风冒寒的跑出城来”之类的废话,这才拿起桌上的茶壶,在范吾成和自己的茶杯中倒满茶水,而后端起茶杯,敬道:“此前小女子不知范老板与那柳云燕乃是夫妻,贸然出手掳走了他们母子,待到后来审问柳云燕时才得知此事。小女子在这里以茶代酒,向范老板赔罪,还望范老板原宥则个。”

范吾成闻言知道双方的交谈已开始入正题,连忙也端起茶杯,逊让道:“张总堂主言重了。正所谓‘不知者不罪’,总堂主在掳走拙荆和犬子之前只知道云燕是贵堂通缉的要犯,而并不知道他们是在下的妻儿,何罪之有。况且,总堂主在知道他们母子与范某的关系后,非但没有按照堂规处罚拙荆,反而多方关照、善待他们母子,在下感谢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总堂主。”

说到这儿,范吾成略顿了顿,见张燕正在那里举杯喝茶,并没有马上开口说话的意思,便试探着说道:“按说,初次见面,在下不该向总堂主提什么要求。只是,拙荆与在下毕竟夫妻一场。正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拙荆与在下做了这数年夫妻,如今她身陷困境,在下又怎么可能不担心。况且,她的身边还带着犬子。不过一岁多的婴孩便要与她的母亲一道经历这般惊险历程,在下身为父亲又如何能够不牵挂。是以,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恳求总堂主能让在下与妻儿见上一面,还望总堂主能够应允。”说完,范吾成站起身形、抱拳拱手,一揖到地。

按道理讲,范吾成不该在谈判刚刚开始的时候就急于要见自己的妻儿。作为相对弱势的一方,这种显得很是急迫的反应恰恰表现出了自己心里最为薄弱的地方,很容易就被对方利用,从而牢牢把握住谈判的主动权,这样的表现对于范吾成这个精于算计、与别人谈判过无数次的生意人来说是不应该出现的。其实,按照范吾成这几天再三考虑而想出来的办法,此番与张燕的谈判当是以稳为主,尽可能的抬高自己在对方心中的份量,从而在与对方讨价还价的过程中,既保证了柳云燕母子的安全,又不至令对方狮子大开口的向自己漫天要价。一旦双方交易谈妥,张燕放回自己的妻儿后,再由自己的亲信暗中跟踪、监视张燕等人。待亲随查明了张燕及其党羽的藏身之处,便以自己“大通商行”总行驻潞县联络使的身份,去向当地的“暗羽”分堂报告,说是发现了通缉要犯张燕及其手下的下落,并在“积极协助”“暗羽”实施抓捕时自告奋勇的跟随前往,以便在围捕结束后及时找到并除掉“飞燕堂”的漏网之鱼,一个也不能留。这样一来,便可把那些对自己不利的故事与张燕及“飞燕堂”的一众探子一起埋掉,让自己高枕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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