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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郑直从桌上的褡裢里拿出一份手稿递给郭瑀“临别在即,俺也没啥送的,这是俺叔父写的新作,就留给长史好了。”
郭瑀一听,眼睛一亮。连忙接过来,看了眼那熟悉的字体就晓得所谓的‘叔父’所做,不过是托词“郑监生……孝顺啊。”
如今郑宽靠着《大观园》已经在士林之中拥有一席之地,再加上其状元出身,不但民间知晓,听人讲,就连宫里都晓得了这位蹉跎四十年,大器晚成的郑修撰。以至于有好事之人给郑宽起了一个“晚成”的雅号。配合上之前众人揶揄郑直的“大器”,越发响亮。
郑直摆摆手,坐到一旁端起茶杯,一边喝了一口,一边问“对了,前几日俺路过仰山寺,瞅见老多车架,听人讲是贵府的。俺记得长史不是讲王爷信道吗?”
“五郎弄错了,去的不是王爷是王妃。府内信道不假,可道家在京内又没有专门的女观。只好退而求其次,去了那佛道合一的仰山寺。”郭瑀虽然痴迷话本,同时和郑直亲近,可同样明白啥能讲,啥不能讲。
“原来如此。”郑直恍然大悟“那日看贵府有位女官年纪也不大,竟然有比她年长之人称其为娘,这有啥讲法?”
“女官称娘,自然是义母义女。不过俺们府中没有这种女官……不对,不对,黄嬷嬷,对想来你是瞅到黄嬷嬷了。”郭勋想了想“俺们府中新来的,不过如今在宫里当差,得月底才能入府。”
“哦。”郑直不由失望,他原本打算从郭瑀这里打听出来女官底细,然后想办法把人抢出来带回乡。如今看来,不成了。不得不讲,郑直如今匪气日盛。
“这本《水浒》里的西门庆是不是街面上那些讲书的口中的水泊梁山?”郭瑀看了片刻好奇的问。
“对。”郑直点点头“俺幼时……听过。”他这确实是为了掩饰一个谎话用无数个谎话来圆。结果圆的他自个都信了,以至于不过脑子的漏了馅。
至于书,就是《金瓶梅》这本书,不过郑直故技重施,给它变了名字。之所以叫《水浒》是因为这书前言里有这么个名字。
“妙妙妙。”郭瑀不以为意,反而起了爱才之心“郑监生大才,不妨回乡之后用心功课,想来下科必有所得。”
郑直哭笑不得的拱拱手。
“俺们回乡,以后这东门号在京师就交给老李了。”郑直意兴阑珊的从十王府的院子离开,又马不停蹄的来到了东门号“其他的照规矩办事就好,只一点,夏家那里你上上心,逢年过节找理由给他闺女送些东西。”
“俺懂了。”李主簿并没有反驳“五郎看这样好不好,俺往他家后院塞个人,若是有啥需要,俺们不用他讲,就悄默声的送过去。开始最好还是先想办法买通那位夏娘子,如此才方便。”
郑直斟酌片刻点点头“就这么办吧。”他之前也没细想,如今想来,他和夏家非亲非故,夏儒还欠他银子,他又吊着对方,倘若再如此高调,确实不妥“老李这么门清,不会是老手吧?”
李主簿嘿嘿笑了两声“街面上瞅见别家公子如此做过,俺却没有胆子。”
郑直笑骂一句“你妹妹那里这两日去瞅瞅吧,俺成亲前也就这样了,不过成亲后,俺院里有她的屋。”
李主簿一听,赶忙跪下表忠心。
郑直摆摆手“你妹妹,俺喜欢,她也乖巧,跟你无关。你若是关心她,逢年过节多给她带些东西就好,不用多么金贵,哪怕就是针头线脑就好。”讲实话,孙二娘的底子没有比较,也还过得去,可是郑直不是见多识广嘛。王妃,女官,贵妇,嫂子她比不了,没想到,竟然连一个光棍的妹子都没有比过去。
“果然让爷猜中了。”孙二娘靠在郑直怀里,一边享受奖励一边道“那个王八真的把东西藏在了嫁妆箱子的内壁之中。一共四本奴都带回来了,拢共六万三千七百二十一两的会票。对了还有一张定国公家三万两银子的借据,上边除了那个徐王八的签押还盖着国公的印信。”
有了假王氏作为内应,化身为杨嬷嬷的孙二娘自然就顺理成章的以王家乳母身份跟去了定国公府。然后趁着昨夜热闹,挨个开始查王氏的嫁妆。银子自然偷不出来,可她的目的是想弄清楚王氏还带没有带其他的东西。
郑直的损失当然没有他讲的那么大,他总不用白忙一场。因此拢共算下来,实际一共损失了三万两银子,还有数百张会票。王增很狡猾,账不在他的手里,可是他却想办法用手段套取了总额六万多两的不记名会票。这些会票如果孔方兄弟会不认,那么孔方兄弟会的信誉就完了,认,就要亏。想来这就是王增牵制他的后手。这和郑直套取的那两万两的路数如出一辙,真不愧是乡党。
至于那张借据,应该就是王增对付徐光祚的后手,这完全就是意外之喜。恐怕王氏都不晓得,王增对她都留了一手。打着对付郑直的名义,替他保管对付徐光祚的证据。
只是这一切随着新娘被掉包而烟消云散,王氏一个娇滴滴的小娘,正做梦当国公夫人就突遭大变,把所有都撂了。
“要不讲,没有俺家二娘办不成的事。”郑直凑到对方耳旁轻抚“俺忍不住了。”
“爷就气着奴吧。”孙二娘幽怨的转过身搂住郑直的脖颈喂饭“如今都过去了一半日子,这时候爷忍不住,不就前功尽弃了。乖,为了奴,爷再忍忍吧。”
“二娘最好。”郑直闷声闷气的回了一句,一旁的李氏轻咬嘴唇,依偎在郑直怀里,那只手太可恶了。
“俺就纳闷了,姓郑的都要滚出京师了,妹妹为何要俺向他家提亲?”焦洵原本今日心情很好,回来后特意找到焦兰炫耀,却不想对方听了经过之后,竟然怂恿他娶郑家女。
“滚出京师?”焦兰翻了个白眼“亏得兄长还自认得了祖父真传,退避三舍难道不懂?”
“他?”焦洵撇撇嘴“舞文弄墨俺可能比不过他,舞枪弄棒,俺让他仨。”
“有些人的刀是拿在手里的,有些人的刀是藏在心里的。”焦兰叹口气“兄长扪心自问,倘若是你,就算损失个十来万,就真舍得放弃会票这买卖?还退的如此干干净净不留余地。”
焦洵语塞,却又强词夺理“郑宽很厉害吗?比定国公家如何?谁怕?”
“那三十年前的刘首辅和我家比如何?”焦兰反问。
焦洵再次语塞。
“这还没有把郑直算进去。”焦兰指指桌上的《大观园》“这本书前八十回和后四十回相差甚远。据我所知,郑修撰和申府几乎就没有什么交情。”
焦洵听的头昏脑涨“妹妹啥意思?难不成下一科,这姓郑的还能抢一个状元回去?他祖坟冒青烟还没完没了?”
“我只是提醒兄长,这种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因为他有翻盘的本钱。若是记恨上谁,是会恨一辈子的。”焦兰语重心长的点拨一句。
“可俺又没有坑他,俺不是还帮了他吗?”焦洵顾左右而言他,显然也有了一丝忌惮。
“是这样吗?”焦兰看向焦洵“难道兄长不是因为忌惮定国公家,才退而求其次?只是没想到歪打正着,有人做事大气,才让你捡了便宜。”
焦洵冷了脸“妹妹也还没有婚约吧。”不等焦兰开口,起身走了出去。
焦兰无可奈何。她还有一个预感,却没有证据。刘成恩和焦希周的死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这是近期得知郑虎杀了史臻享;郑直才是孔方兄弟会真正的股东,她才想到的。
毕竟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少年解元,前一刻还对二人喊打喊杀,后一刻就伏低做小,太反常了。
撇开别的不谈,单就二人身亡的细节就十分耐人寻味。这对于两家来讲,是天大的丑闻,对于办案的各方又何尝不是棘手?郎有情,妾有意,如今史臻享伏法,案子也就平了,没有人再会旧事重提。
那些消息闭塞不晓得郑直已经向刘、焦二人磕头服软,想要通过折磨郑直,讨好两家的人,自然也不会再做无用功。毕竟一鸡死一鸡鸣,两家继任之人没准睡觉都会笑醒。如此,有苦难言的郑直一下子就解脱了。
倘若真是如此,她必须得到郑直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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