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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念头只在季星临脑袋里转了一圈就被赶了出去,他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说:“我给三个远亲立了借据,答应他们高考之后定期还钱。我也去看了医生,做了专业的心理测试。以后,我会按时还钱,按时吃药,接受心理疏导,小多,我会努力变好,你愿意相信我吗?”
我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只有一身缓慢愈合的伤口,你愿意等我成长,陪我疗伤吗?
你愿意陪我熬过这段艰难的岁月,破茧化蝶吗?
你,愿意吗?
“季星临,你知道吗?世界上所有美好的友情都是双向的。”时小多说,“我和你不是等与被等的关系,而是携手并进的同路人。你在努力变好,我也是,这是一场双向的奔赴。我们会一起越过山腰,也会一起登上山顶。”
季星临闭了闭眼睛,呼吸莫名变得轻缓,他在纯粹的黑暗中看见一颗星星,闪烁着,为他指出一条路,告诉他,你看,光在那里。
你从不孤独,因为,你拥有一颗星星,它永远温柔,永远闪闪发亮。
〔147〕
回去上课那天,时小多的造型十分别致——额头上贴着一小块纱布,脚上裹着石膏,腋下一根拐杖,像凯旋的战士,一身重创后的勋章,岗亭里的门卫看了她好几眼。
时遇将车停在校门口,正要扶时小多下车,有人抢先一步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季星临个子高,几乎挡住了所有光,弯腰时一枚银币吊坠自衣领里掉出来,在时小多脸上碰了碰,触感温热,带着少年的体温和淡香水的木质香调。
时小多倏地红了脸,季星临扶着车门,看着时小多说:“我扶你。”
时遇没说话,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时小多察言观色,连连摆手,说:“我带了拐杖,可以走路,不用扶。”
时遇从后备厢里拿出一根拐杖,时小多拄在腋下慢慢站起来。
拄拐也是个技术活,时小多新手上路,不太熟练,动作有点儿笨拙,一步一步,走得万分小心,像只摇摇摆摆的小企鹅。
时小多在前面走,季星临紧跟在她身边,怕她不小心摔了磕了,也怕别人不小心撞着她。
走出去两步,季星临想起什么,回头看了时遇一眼,说:“放心,我会照顾她。”
时遇没作声,神色有点儿冷。
校门口的那段路还好说,进了教学楼就有点儿麻烦了,要爬楼梯。
季星临伸出手:“我扶你。”
周围人来人往,路人都会多看时小多一眼,时小多被看得头皮发麻,哪好意思当众让季星临扶着,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
她没有注意,季星临的眸光随着她的话音沉了几分。
鹿溪和周楚屹从楼上走下来,鹿溪咋咋呼呼,正要说话,嘴巴骤然张成了“〇”字形——她眼看着季星临直接将时小多背了起来,干净利落,甚至透出几分霸道。
不让扶?行,背着总可以吧。
季星临动作突然,时小多没防备,只觉天旋地转,她手忙脚乱地攀住季星临的肩膀,气得想咬他耳朵。季星临一手拿着她的拐杖,一手揽着她的腿弯,从鹿溪和周楚屹面前走过去,踩着台阶一路向上。
周楚屹看着两人的背影,凉凉地感慨了一句:“这小子好嚣张啊!”
鹿溪的回答颇具哲理,她说:“那是因为小多给他嚣张的机会,不然,换你试试?你敢直接上手,小多就敢直接抽你!绝不会让你背!”
周楚屹看鹿溪一眼,鹿溪耸了耸肩:“小多对季星临和对别人是不一样的。”
周楚屹一贯爱跟鹿溪抬杠,今天却静得出奇,只是叹了口气,听起来轻飘飘的。
临近教室后门,时小多说什么都不肯再让季星临背,奋力挣扎,甚至在他衣服上咬了一口。季星临只得放她下来,她单脚蹦了两下,脸颊红得像水果。
季星临侧头看了一眼,肩膀的衣服上有个明显的口水印子,挑眉道:“牙口倒是不错。”
时小多凶他:“再胡来,还咬你!”
季星临笑了一下。
时小多回给季星临一个凶巴巴的表情。
进了教室,时小多的木乃伊造型引起一阵躁动,时小多解释说,就是崴了一下,有点儿骨裂,不严重。
上课铃响了,围观的人各自回到座位上,季星临递给她几个本子,说:“前几天的课堂笔记。”
时小多一愣,和鹿溪一样,嘴巴都张成了“〇”形。
乖乖,季星临都学会记笔记了?这是量的改变,还是质的突破?
季星临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递出去的手作势要收回来,说:“不用算了。”
“用的用的,”时小多扑过去拖住他的腕,“学霸的笔记,都是经过萃取的知识精华。”
季星临屈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148〕
接下来的日子,时小多成了时遇和季星临的重点关注对象。时遇开车将她送到校门外,然后由季星临接手,一路扶着她,进教学楼,再进教室。上楼时,时小多的动作慢,季星临等得不耐烦又要背她,这一次她有所防备,拼死抵抗。那架势,就好像季星临再敢胡来,她就敢用拐杖敲他的脑袋,血溅当场。
午休时鹿溪会买好便当,送到教室来,两个人为了抢一块鸡腿肉把筷子舞成了少林八卦棍。时小多气哼哼地表示:“我是病人,你要谦让病人。”
鹿溪说:“哎嘿,谁还没有点儿毛病了?脸盲知道吗?我可是重度脸盲患者,也是病人!”
周楚屹偶尔会来凑热闹,两个女孩吃饱喝足,指挥他端茶递水倒垃圾。
周楚屹控诉说:“你们这是对男权主义的践踏。”
鹿溪打着饱嗝说:“小屹子,过来,扶着哀家。食堂做的红烧茄子甚是美味,哀家吃撑了。”
时小多笑得不行,戳着鹿溪的脑门,说:“您可太有出息了。”
最绝的是化学老师,上课时发现当作教具的石膏不见了,他居然直接从时小多腿上拆了一小块石膏绷带,美其名曰,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他一边拆,还一边介绍:“石膏绷带是用上过浆的纱布绷带加熟石膏粉制成,塑形能力强,稳定性好。谁来说一下生石膏和熟石膏的区别?这可是一道标准的送分题啊,同学们!”
时小多小声嘀咕:“您的学生已将您踢出群聊。”
化学老师抬手给了她一个脑瓜嘣。
不只是周围的学生,连季星临都弯出一个浅浅的笑,阳光在那一刻明媚至极。
时小多请了一个星期的病假,功课着实落下不少,塞翁失马,未必就是坏事。时小多抱着数学卷子在季星临面前唉声叹气,季星临摘下耳机,说:“过来,我教你。”
已经放学好一会儿了,教室里很空,头顶的风扇带起细微的风,吹过少年白色的衣领,也吹过女孩细软的头发,窗外是粉色的夕阳和温柔的晚霞。
时小多自前排转过身,趴在季星临的桌子上,看着他慢慢写出解题步骤和公式。季星临的字好看,手也漂亮,长且直,骨节分明。时小多有点儿走神,视线随着季星临的笔锋来回游移。季星临探出一根手指,在她鼻梁上轻轻一敲:“不专心?”
时小多弯起一双眼睛,笑着说:“谁让你那么好看,好看得我都没办法专心做题了。”
说这话时,时小多仍趴在桌子上,气息拂过季星临的手指,带着细碎的暖意。
季星临拍了拍她的脑袋,说她眼光不济。
有时候做题做得累了,两个人都趴在桌子上,用同一副耳机听音乐。
季星临的播放列表里大都是欧美系和古典纯音乐,时小多说,推荐一首很好听的日语歌给你吧。说着,她拿过季星临的手机,在搜索框里输入名字,前奏过后,流水般轻盈的音乐溢了出来。
时小多的眼神很亮,满怀期待地瞅着他:“喜欢这首歌吗?”
季星临摸摸她的脑袋,说:“喜欢。”
时小多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似的,说:“那我呢?”
季星临一怔。
耳机里播放着水一样轻快的节奏,时小多的声音混在那些起伏旋律中:“你喜欢吗?”
季星临抬起眼睛,瞳仁纯黑如曜石,沁着繁星似的光。他勾起一点儿笑:“不然呢?你见我这样主动地给谁讲过题?”
扑通乱响的心跳在轰然的响声里化作漫天烟火,绽出一室斑斓至耀眼的颜色。
时小多红着脸,偷偷地想,以后不仅要分享同一副耳机,还要分享同一个房间。
世界乱糟糟,只有你干干净净,悬在心上。
〔149〕
时小多赶在期末考试前去医院拆了石膏,几斤重的累赘一拆掉,时小多顿觉身轻如燕,跺跺脚就能上天。她撒欢似的在医院的走廊里来回溜达,险些撞到一个小腹微凸的孕妇。
孕妇穿着浅色连衣裙和帆布鞋,笑眯眯的,身形娇小,看不太出年纪。孕妇身边站着一个男人,个子很高,带着淡淡的书卷气,英俊儒雅。
时小多连声说对不起,孕妇笑着说没关系,转头看向身边的英俊男人,抱怨:“陆骁,怎么办啊,我又饿了!每天六顿饭,难道我怀了一个饭桶?”
两个人轻声闲聊着走向电梯,男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妻子,手臂也圈在妻子腰上,细致而小心,竭尽所能地保护她。
“他们看起来感情好好哇……”时小多偷偷地跟时遇咬耳朵。
时遇睨她一眼:“羡慕了?”
“不是羡慕,是着急。”时小多摇头晃脑地说,“那个小姐姐看起来跟你差不多大,人家都是准妈妈了,再看看你,万年单身狗!”
时遇:“……”
那天,时小多是被她家遇哥一脚一脚地踹出医院的。
期末考试的规则跟期中考试差不多,时小多照例留在原班级,季星临再度被分了出去。这一次,没有感冒作祟,时小多答起题目来很是顺手,尤其数学,她在季星临手下吃了一个月的小灶,再拿不出点成绩来,简直愧对“七中一尊神,五班季星临”这块金字招牌。
最后一科,时小多提前五分钟出了考场,给季星临发消息说,我们去吃烤肉吧!
考试这么辛苦,怎么能不吃点好吃的补一补呢!
正是饭点儿,烤肉店里人很多,要排队,服务员倒了两杯酸梅汁给他们,又拿来一盒五子棋。时小多摩拳擦掌,说要凭实力赢饭吃,谁输谁请客。
说好了五局三胜,结果,时小多连输四局,最后一局还是靠耍赖藏子儿才赢的,可谓胜之不武,十分丢人。
季星临天生冷心冷情,平时话都没有几句,在时小多面前却是处处温和,小丫头想怎么折腾他都由着她。她耍赖他就让棋,她藏子儿他就当没看见,她笑眯眯地说我赢了,他点点头说,还是你更厉害。
时小多被哄得开开心心,眼睛弯弯亮亮。
季星临喜欢她笑起来时的样子,也愿意宠着她,让她一直那么开心,一直笑给他看。
在季星临的印象里,女孩子的饭量很小,爱吃素不爱吃荤,娇滴滴的,就像池树的前几任女朋友,夹了几片菜叶子就说吃饱了。
时小多明显不一样,这丫头是纯粹的肉食动物,五花肉、牛肉、羊羔肉,她都吃得美滋滋。生菜垫底,铺上烤好的五花肉,再加一点儿青椒卷成卷,爽口不腻,特别好吃。
自助餐台上有水果,季星临挑了几块新鲜西瓜,又跟服务员要了一把小水果刀,将西瓜去籽去皮,切成小块,放在干净的盘子里,推到时小多面前。
一顿饭,时小多吃得心满意足省心省力,肉不用她烤,水果不需她切,连饮料都是季星临倒的,十足的细心,十足的周到。
时小多突然想起在医院碰到的那对年轻夫妇,明媚爱笑的妻子,英俊儒雅的丈夫,他们始终牵着手,眉眼间的温柔一脉相承。
我们将来也会拥有那样幸福的表情吗?时小多偷偷地想,我笑着叫你的名字,你回身揉我的脑袋,我在你眼里读到云开月明般的温柔清辉……
那该有多好哇!
两天后学校公布了期末成绩,红底黑字的年级总榜照旧贴在公告栏里,季星临仍是第一,和第二名之间隔了63分。顾若杨很高兴,箍着季星临的肩膀说:“好小子,你还是你。”
也迷茫,也惶然,不过都只有短短一瞬,走出那片黑色的云,他依旧是季星临,带着与生俱来的坚韧。
时小多也进步了,摇摇晃晃地挤进前十五,在第十四位。她伸手量了量,榜单上,“季星临”和“时念”这两个名字间的距离比之前近了些,他在努力变好,她也是。
隔着拥挤的人群,时小多朝季星临看过去,仿佛应了某种默契,季星临也在看着她,两个人交换了一个带笑的眼神,心在那一瞬软得一塌糊涂。
时小多想,好好努力啊少年,我们山顶见。
〔150〕
开学就是高三,至关重要的一年。时老师和林老师夫妇依旧保持着心大的优良传统,继续在国外过二人世界,并不着急回国,和时小多通电话时,也从未在学习成绩上有任何指示。
夫妻二人的要求很简单:第一,要健康;第二,要开心。成绩只有高低,不分好坏,尽力了就很棒。
时小多挂断电话,转身扑进时遇怀里,放声大哭,泪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时遇吓得面膜都皱了,拍着时小多的背帮她顺气,问她怎么了。
时小多抽噎着说:“我好幸福哇,有林老师那么漂亮的妈、时老师那么优秀的爸,还有一个看起来凶巴巴、实际还算凑合的姐姐,我真的好幸福!”
时遇的手在半空中停顿片刻,终是没忍住,对着时小多的脑袋敲了过去。
还算?凑合?
我揍你的时候可一点儿不凑合!
考完试,出了成绩,暑假也算正式开始。季星临的假期一贯很忙,他要做兼职向导,要看心理医生,要复习功课,还要做大量的竞赛题,准备参加九月份举办的数学联赛。
这个比赛名气很大,难度也高,最大的诱惑是有机会保送名校。
高一时季星临就对这场竞赛跃跃欲试,他从未提起,却一直在准备。
时遇托朋友帮忙,弄来了些竞赛题目,时小多将资料复印了两份,一份自留,一份送给了季星临。她对着题目团在书桌前憋了两天,头发掉了满地,最终,颓然放弃。
学神和凡人之间,果然是有差距的。
她不该幻想一步登天,步子迈大了,容易抻着筋。
时小多情绪低落,季星临刚好有时间,约她出来,找了个相对清静的咖啡馆,挑了两道难度较低的竞赛题给她讲了讲。
两人并肩坐在小方桌的一侧,临窗,阳光温暖灿烂,空气里有咖啡和香草的气息。季星临睫毛低垂,执笔的手细瘦修长,衣袖挽着,露出腕上的运动手表,越发显得骨节精巧。
时小多有点儿跑神,视线沿着季星临好看的下颌弧线一路向上,看见他的眼睛和眼尾的那颗泪痣。季星临手指一翻,笔尾对着她,在她鼻尖上轻轻一敲:“要不要听?不听,我就不讲了。”
时小多将骨瓷碟推到季星临面前,小声说:“要劳逸结合嘛,尝尝看,这家的香橙舒芙蕾特别好吃!”
小小的一块圆形西点,打发的淡奶油云朵般堆在上面,配了些草莓碎块和薄荷叶做装饰,颜色很是漂亮。
季星临尝了一口,入口绵软微凉,甜蜜的气息裹住味蕾,心情都跟着好起来。
时小多一脸期待地瞅着他:“好吃吗?”
季星临点头:“很好吃。”
他不大爱吃甜食,尝了一口就放下了,时小多极自然地接过来,挖一点儿送进嘴里,自吹自擂:“我可是吃遍四方的资深甜品鉴定家,相信我,不会错的!”
季星临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时小多手上的那把叉子,是他用过的啊……
耳朵尖上蹿起一点儿红,季星临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喉咙,在卷面上轻轻一敲:“认真做题,别总跑神!”
时小多故意把小银叉抵在唇边,看着他,笑眯眯的:“季同学,你是不是害羞了?”
那个小叉子还带着香橙舒芙蕾的味道。
季星临动作一顿,忽然站起身,拎着书包朝外走。时小多吓了一跳,以为玩笑开过火他生气了,连忙追上去。绕过主街穿过路口,两个人一前一后拐进小巷。小巷长且逼仄,没有人,四周瞬间静下来,连鸣笛声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季星临走得很快,时小多人矮步子小,费力地跟在他身后,正要叫住他,他忽然站定。时小多收不住,一脑袋撞在他背上,他转过身,将她逼到墙角,困在身体和墙壁之间。
一路急匆匆的,喘息不停,时小多惊慌地眨着眼睛:“你生气了?”
季星临笑了一下,摇头:“没生气,我只是想找个人少的地方。”
时小多一脸疑惑,有点儿搞不清状况。季星临将呼吸放缓,像是怕吓坏她,他慢慢低下头,低下去……
时小多听见“咚咚”的心跳声,快得像是要蹦出来,连呼吸都停住了,整个人僵成了木偶。
季星临动作很轻,慢慢低下去,靠在她的肩膀上,额头抵在她的颈侧。
风很轻,青瓦白墙上有鸽哨的尾音,时小多侧过头,看见季星临在距她极近的地方,睫毛缓慢合拢,筛下的阴影盖住了眼尾处的泪痣。
呼吸里有香橙舒芙蕾和橘子糖的味道,时小多看见季星临眉宇里渐渐浮起鲜明的温柔,他说:“别动啊,让我靠一会儿……”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时小多对香橙舒芙蕾情有独钟,时遇嘲笑她是对变胖情有独钟。时小多放弃研究竞赛题,脚踏实地,从基础下手。她根据季星临的建议和时遇的指导,淘了一大堆复习资料,又制订了学习计划,早睡早起,看书和做题占据了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
那是一个不算漫长的暑假,季星临和时小多很少见面,他们按照自己的方式各自努力。
季星临时常进山,手机信号时有时无,时小多中午发过去一条消息,有时候要等到第二天傍晚才能收到回复。
这次的任务是给一个纪录片团队做向导,摄制组要去山顶录航拍。山里的星空很美,能看见百万光年以外的神秘星系。季星临还是认床,睡不着,索性钻出帐篷捉萤火虫玩。他将一只闪着光的小虫子笼在掌心,耳机里循环播放着时小多推荐的那首日语歌。
他又想起那时她问他的问题——
“你喜欢这首歌吗?”
“喜欢。”
……
回城的路上季星临接到时小多的电话,信号接通的瞬间,时小多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叫反馈调节?”
季星临脱口而出:“在大脑皮层的影响下,下丘脑可以通过……”
说完,他又笑了:“这算什么?抽查知识点?”
“这叫夯实基础,”时小多说,“勤学苦练!”
“注意休息,”季星临说,“别太累,一个家里不需要两个学霸。”
听筒里有短暂的静默,半晌,时小多幽幽开口:“你是谁?你绝对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干啥啥不行,气人第一名’的季星临!请把季星临还给我!”
季星临被逗笑了,眼睛弯着,五官透出柔和的味道。
〔151〕
季星临这一次在山里待了四天三夜,一身的汗湿了干、干了湿,也没地方洗澡,他拽着自己的衣领闻了闻,觉得味道十分不佳。
填完单子做好交接已经是傍晚,季怀书去了蓝田居,家里没人。季星临一进门就开始脱衣服,边脱边往浴室走,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随便叫了点外卖,吃饱喝足,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季星临靠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算看会儿书就去睡,在深山老林里折腾了三四天,他也累惨了。
一页单词都没背完,季星临已经半梦半醒,电话猛地响起来,吓了他一跳。
时小多的声音热热闹闹地撞进他耳朵里,她说:“恭贺季星临同学喜提十七岁生日!离退休又进一步!”
季星临握着手机结结实实一愣,生日?谁生日?他吗?
他已经很多年没过过生日了,星曜坠楼,爸爸去世,家里只有惨淡的愁云,谁还有心思惦记他是几月几号出生的。搬来南城后,他不想给池树和季怀书添麻烦,推托说没兴趣,也再没吹过蜡烛,许过心愿了。
季星临下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小区里街灯很暗,他环顾一圈,没看见时小多的影子,正想打个电话过去,夜风送来微弱的《生日快乐歌》,接着,眼前亮起几星暖色的火苗。
火苗荏苒跳动,仿佛有萤火虫在轻盈起舞。
时小多穿着红裙子,脸上是精致的妆,珍珠耳坠轻轻颤动,口红的颜色格外柔美,微带些珠光,显得皮肤极白,眉眼晶莹。
她手上托着一个蛋糕,《生日快乐歌》的声音就是蛋糕上的电子蜡烛发出来的。
夜风柔和,群星繁盛,月光落下来,腾起薄纱似的雾。
眼看着女孩一步步走过来,笑意盈盈,季星临有一瞬的失神,他忘了语言,也忘了动作,就好像这是梦里才会出现的情形。
夜风轻轻拨动着时小多的裙摆,柔软的红色布料如蝶翼一般散在空气里。
她走到季星临面前,小小的烛光映亮了两个人的面容。她仰头看着他,眼睛里是群星似的光和明亮的笑,她说:“我在办公室帮顾老师整理档案时,看见了你的资料表,上面写着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希望你所有的快乐里都有我,也希望不管经历多少年,多少事,我都能像今天这样,陪你吹蜡烛,许心愿。”
生日快乐,季星临。
生日快乐,我的少年。
生日快乐,我的骑士。
谢谢你在很小的时候就决定保护我。
谢谢你,走了那么多遥远而艰难的路,最终又回到我身边。
谢谢你,没有与我失散。
希望时光永恒,希望星辰常在,希望我和你永远有清澈的眼神。
〔152〕
烛光摇曳,空气里有微弱的歌声——
“祝你生日快乐……”
季星临低头吹熄了蜡烛,黑暗重新罩下来时,时小多感觉到肩膀上微微一重,是季星临靠了过来,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锁骨和颈侧。
四周一片安静,晚风吹拂得近乎温柔,时小多看见万家灯火依次亮起,接着,她听见一声哽咽,很低很轻,柳絮一般自耳边飘过去,像叹息,又像哭泣。
这是时小多第一次听到季星临哭。
她看见过他红着眼圈又极力隐忍的样子,却是第一次听见他的哭声。
还记得,他说过,我也才十七岁,可是大多数时候,身边的人都忘了,他只有十七岁。
“谢谢你,小多,谢谢。”季星临的声音微微地发抖,他埋在她肩上,轻声说,“谢谢你在目睹我的全部狼狈之后,还愿意握紧我的手。谢谢你,把光带给我,谢谢。”
季星临说了很多声谢谢,每一声里都带着哽咽的味道。
像是涨潮的海水漫过了警戒线,伤疤叠成的铠甲终于悉数崩塌。
时小多没见过这样的季星临,有点儿慌,她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胡乱地安慰着:“乖啊,不哭,以后我天天给你买蛋糕吃。”
季星临满心沉重,却听到这么一句不伦不类的安慰,险些破涕为笑。他侧了下头,在时小多肩膀上蹭了蹭,让布料将眼角的湿润吸干。
时小多歪头看他一眼,轻声说:“这条裙子还是你买的呢,我特意挑了个有特殊意义的日子穿出来给你看,你别拿它擦鼻涕行不行?洗不掉怎么办?留下印子就糟了!”
季星临带着鼻音吼了一句:“我只是擦了两下眼泪,没擦鼻涕!”
时小多被凶得无比委屈,小声说:“擦眼泪也不行啊,也会留印子的……”
季星临彻底没脾气了,靠在时小多肩膀上叹了口气。
今天整体的进程都跟时小多预想的不太一样,她没想到送个蛋糕会把人送哭,无措地抓抓头发,好心提醒:“要不,你再哭一会儿吧,我不介意你用我衣服擦鼻涕……”
“我真的没有擦鼻涕!”季星临万分无奈,“我就是哭了两嗓子。”
他不承认,时小多也不能按着他的脑袋逼他承认,委委屈屈地“哦”了一声。
季星临说:“有没有带礼物来啊?给人过生日,总不会只有蛋糕吧。”
说到礼物,时小多居然有点儿紧张,支吾了一会儿,小声说:“这个礼物吧,我就是觉得它特别适合你,你戴着肯定好看,才买的,没有其他意思,你千万不要误会。”
说着,时小多变魔术似的从蛋糕托盘下面摸出一个灰色的绒面盒子,方形的,边角圆润。
季星临一看盒子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忍不住笑起来:“我还有五年才到法定年龄,你送得也太早了。”
“都说了没有别的意思!”时小多着急地说,“你别多想啊,不然不送了。”
季星临连忙把小盒子抢过来:“不多想,咱俩这么纯洁的前后桌关系,怎么会多想呢。”
盖子弹开,一枚铂金质地的戒指躺在里面,戒指做成了莫比乌斯环的形状,没有其他修饰,简单干净。
据说,莫比乌斯环代表着两个世界的融合,往复、循环、永无止境,也没有真正的分别。
季星临的手指细长,配上戒指,果然好看,时小多对自己的眼光非常满意。
季星临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儿,说:“我是不是应该单膝跪下啊?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
时小多踹他的心都有:“再胡说,我就把礼物收回来了!”
季星临摸摸她的头,说:“闭上眼睛。”
时小多虽然有点儿疑惑,还是依言将眼睛闭上。
鼻端拂过熟悉的木质冷香,接着,有什么东西在她额头上碰了碰。
时小多连如何呼吸都忘了,呆呆地愣在那里。
季星临将脖子上的银币吊坠摘下来,戴在时小多颈间。
当初山中露营时,吊坠曾落在李悠手上,李悠说是季星临送给她的,还说吊坠能保平安,纯是胡扯。如今,季星临倒希望后半句是真的,小小的银币吊坠真的能保平安,能帮他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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