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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言之只是昏迷半小时幽幽转醒,医生要求她休息,她置若罔闻,兀自问:“祁蔓呢?”
医生一愣:“谁?”
黎言之按住微疼的头冲外面喊:“娄雅!”
声音还有刚醒的气弱,外面的娄雅忙推开门,眼角微红道:“黎总,您醒了。”
最近荣天内发生太多的事情,她作为黎言之的心腹,很多事不用言明都懂,黎言之突然倒下,肯定是和祁蔓有关,所以她一醒娄雅就汇报:“黎总,祁小姐手术还没结束。”
黎言之微点头,她开口说:“扶我起来。”
医生很显然还想让她休息,娄雅清了清嗓子,递给医生一个眼神,医生往后退半步,轻轻叹气:“药一定要吃。”
黎言之嗓音温温的:“知道了。”
娄雅扶她起来吃了药后又带她去找手术室,门口何苏元依旧坐着,没离开半步的样子,丁素见到黎言之走过来忙起身:“黎总。”
黎言之走过去,她让开距离的,扶黎言之坐下,余光瞥她。
在丁素心里,这人是强大到几乎神一般的存在,商场上那么多关于她的传说,她接触后也几次被黎言之的能力折服,这人就是天生的领袖和强者,跨越性别的那种气势,只单单坐在身边,就有让人难以忽视的压迫性,所以她从前特别的怕黎言之。
可现在,她在黎言之身上看到一种柔软和脆弱,再强也逃不过她有普通人七情六欲的事实,会疼会痛,会受伤。
真实到她突然就没那么害怕黎言之了。
丁素说:“黎总,我去给您倒杯温水吧。”
娄雅给她一个赞许的眼神,大概在想她终于懂事一回了,丁素从他们面前擦过,低头去开水间倒了杯温水。
黎言之捧在手上,水温合适,冒着雾气,暖暖的,她却察觉不到温度,所有感官在这一刻宛如的消失,她就像是睁大眼在走夜路,不瞎却看不清前方路,耳边听不到一丝声响,鼻尖没有一点气味,她似是被隔绝在一个狭小的世界里,举步维艰。
她太阳穴无端又开始突突跳,脑神经撕扯拉紧,不断收缩放松,如弹簧,每一次的压缩过后弹跳的更高,她的疼,也剧烈到极端,连一个杯子,都端不稳。
黎言之手一抖,水撒出来,娄雅见状忙从她手上接过杯子,轻声说:“黎总?”
“黎言之。”
何苏元也开口,失聪的双耳倏而有声音进来,如尖锐利器刮过,刺啦一声,黎言之从混沌中回神,她眼神逐渐恢复清明,见身边的人担忧看自己,她语气平静的说:“我没事。”
娄雅和丁素互看一眼,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黎言之精神不对,回海城一定要建议黎言之去楚宇那里做个详细检查。
现在她也不方便说,丁素便和她乖巧站在一侧,何苏元偏头看黎言之,声音低沉粗哑:“黎言之,我知道有些事情很难接受,但不是你的错,我希望你也不要揽在自己身上。”
他很快就要去自首,所以也不介意是不是被人听到。
“我不会。”黎言之声音出奇平静,她双目清明的像是夜里的灯,晶亮,她转头看何苏元,沉稳开口:“我不会把我父母的错揽在我身上,更不会这样就理解唐韵。”
“我父母欠她,我不欠她。”
她咬牙:“我要亲手抓住她。”
从没任何一个念头有这么坚定,她一定要亲手抓住唐韵,哪怕赔上她的命也在所不惜,因为黎言之知道,如果不抓住唐韵,还会有下一个,下下一个受害者,这一场血案历经太多年,染了太多孽,是时候该结束了。
何苏元闻言轻轻点头,他怅然道:“你们都很有勇气。”
“比我好。”
他就是个懦夫,当初要不是被唐韵捏着把柄,害怕伤到何辞,这一场闹剧早就在多年以前了结,何至于现在,又染上新的血。
黎言之沉默几秒,何苏元说:“等找到小辞,我就回去了,有关于这些年的资料,我已经全部交给警方了。”
在何辞走的那天,他就将这些资料交给警方了,他能想象警方看到这些资料会是什么反应,一个书记,公然犯法,如此胆大妄为,包庇凶手长达三十年已久,这几乎是挑衅警方的权威,无视人命和律法,他下半辈子会过什么样的生活,他其实能料到,他不想为自己狡辩半句,他甚至辞了律师,做好随时被带走的准备。
可临走前,他还想看一眼何辞。
他没日没夜的搜,就是妄想能最后看眼何辞,他捧在手上将近二十年的明珠,终究蒙尘了,黎言之偏头,低声说:“何书记,对不起。”
“你不用……”
“这声对不起,我是说给何辞的,您代她收下吧。”黎言之闷咳声,说:“在飞机上,我把降落伞递给她,她没说话,我以为她同意了,是我放松警惕,反被她……”
何苏元眼眶灼热,通红,布满血丝,他哽咽:“是她愿意的。”
“小辞特别怕坐飞机。”何苏元回忆起何辞,脸上有温和的笑,苦涩又痛,他说:“我有次和她出国,回来遇到气流,她在飞机上一直不停的哭,下来后说遗言都写好了,她以后再也不坐飞机了。”
“因为这事,我笑话她很久,她还说我笑话她,她就要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
没想,一语成谶。
“后来她陪祁蔓去开研讨会,你们飞机出事,你知道她和我说什么吗?”
黎言之并不知道,那时候她和何辞,还不是很熟。
何苏元目光深深,声音忽远忽近:“她说飞机出事那时祁蔓抱着她,舍不得她受伤害,就像她妈妈一样,她对我说,那时候想,如果飞机真的出事,她愿意挡在祁蔓前面。”
“你知道我有多惊讶吗?”
“何辞啊,从小到大没什么梦想,我纵容惯了,她一直得过且过,遇到祁蔓,她才有想做的事情,才有想保护的人,才懂感恩。”
“怪我,如果我当年站出来,指认唐韵,你们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小辞也不会……”他摇头:“怪我,都怪我。”
他话音落,紧闭的手术室终于打开了,黎言之看过去,护士推祁蔓出来,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她重新看到祁蔓。
何苏元也看过去,他很想仔细打量祁蔓,这个她女儿用生命守护的姐姐,可泪水模糊,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也或许,他不配看清楚过,他糊涂!
麻醉期还没过,祁蔓还在熟睡,她穿着病服,宽宽大大,衬得她脸更小,面色也更苍白,丁素站在病床边轻声说:“蔓姐?”
娄雅站黎言之身边,接了个电话对她说:“唐韵跑了。”
黎言之不意外,获救后她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去找唐韵,没找到,公司还在,人没了,同时间消失的还有她公司的厂长,黎言之回想,还和那个男人见过一面,只是她不认识丁浩,所以不知道原来他就是三十几年前的那个男人,她和何苏元说这件事时何苏元说知道也没用,丁浩早就整容,也改名改姓,他在交出资料给警方时也派人去找唐韵,还是迟了一步,唐韵的聪慧狡猾,实非他们能想。
当初她和何苏元做的最后一个交易就是,她回国,不再动黎家的任何人,但是前尘往事,何苏元也必须给她死死守着。
所以这么多年,他们一直相安无事,唐韵甚至用特殊原材料打进汽车市场,何苏元逐渐放松警惕,以为唐韵是真的收手。
只是假象,全都是假象,黎言之相亲,赵医生出车祸宛如回忆破开一个口子,又像是一幅画被割开丝带,有关于新的计划,一点一滴在何苏元眼前展开,他才会给祁蔓发消息,想送何辞走。
可还是迟了一步,这么多年,唐韵不是收手,她是在做准备,等时机。
她的有备而来,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娄雅见黎言之神色未变又说:“黎副总——”
难以启齿,现在这种情况,她明白黎言之是不可能离开祁蔓的,只能期望祁蔓醒来转回海城治疗,黎言之听懂她没说完的话,点头。
娄雅噤了声。
病房安静,病床上的人吃痛蜷缩起身体,紧皱眉头,黎言之俯下身喊:“祁蔓?”
“祁蔓。”她声音大一些,丁素也喊:“蔓姐。”
祁蔓缓缓睁开眼,入目都是白色,消毒水的味道,着急的众人,她刚想动,腰一疼,祁蔓吃痛发出轻微声响,黎言之说:“别动。”
她按住祁蔓的肩头,将她安抚在病床上,丁素已经绷不住小声哭了:“蔓姐,蔓姐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
娄雅在她身边递过去一张面纸,丁素道谢后没擦拭,泪水横流,房间里只有她抽噎,祁蔓听到熟悉的声音回过神,她按腰:“我怎么了??”
“没事。”黎言之回她:“一个小手术,休息就好。”
她边说边和众人互相看眼,眉头稍拢起,总觉得祁蔓有些奇怪。
祁蔓点头,看到何苏元时一怔,随后神色如常的开口:“何书记,你也在,正好小辞有封信让我交给你。”
她提到何辞一脸正常,声音都没起伏变调,似是很稀松平常的聊天,黎言之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她一张脸微沉,心也坠下,空落落的。
何苏元和她对视一眼,往前走,低头说:“什么信。”
祁蔓左右找:“我衣服呢。”
丁素忙从一旁把衣服递给她:“是这个吗?”
“嗯,对。”祁蔓目光温柔,她接过丁素的衣服从里面抽出一封信,信封被她揉的变形,她低头小心翼翼的抚平,还拢眉:“怎么皱巴巴的。”
黎言之抿唇,何苏元瞧出端倪,对祁蔓说:“给我吧。”
祁蔓将信封交给他,一封信,沉甸甸的,这大概是何辞留在世上,最后的东西,何苏元突然没打开的勇气,他只是紧捏着,信封边缘因为受力而变形,众人有意无意避开这个话题,丁素问:“蔓姐,你想不想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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