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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五连忙将心里头对徐骏的不爽抛开,撇嘴道:“我又不傻,怎会花高价买这等烂笔。”
“哦,你不傻不愿买,可我却是要买的。”说着,谭纵便将这支猪毫放进袖笼里倒:“不仅我要买,便是整个南京府一府二州得士子都要买。也不多,每年十支却是要的。”
那边蒋五听了先是狐疑一阵,随机却是勃然大怒,显然是明白了谭纵话里头的意思。而曹乔木却是毫无怒色,似乎早已知晓其中情况,只是皱着眉对谭纵道:“谭亚元这话却不必再说了。”
蒋五见曹乔木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瞬间便明白了什么,心里头顿时有火发作不得,只是拿着茶壶给自己连倒了四五杯茶下去,这才稍微平静了些。
那边谭纵见着蒋五在那拼命灌茶灭火,心里头好笑,知道这位皇子终究是在京城里头呆久了,对下面的弯弯道道知晓的太少,所以才会这般情况。只是他原本便志不在此,脸上自然不会因为曹乔木的反应有所崩坏,只是仍然一副闲淡神色道:“若我说这不是笔,是修河堤的筑石呢?”
谭纵嘴里方一蹦出“河堤”两个字,蒋五与曹乔木便同时坐直了身体,可没一会儿,两个人又弯了身子。蒋五更是忍不住对着谭纵不屑道:“我还道你有什么真知灼见,不过如此。”说着,略略一顿,似是怕谭纵不服便又再度接上话头道:“别说是南京府了,便是苏杭二州得河堤,我也是亲自去查探过的。虽说有些问题,可那些筑石却是用的上好的方料,可没有你这假狼毫一般的以次充好。”
“若是我将南京府的河堤卖给苏州,再把苏杭的河堤买给南京府呢?”
见蒋五似要反驳,谭纵却不给蒋五再说话的机会,只是紧接着他的话道:“河堤不能卖,可修河堤的筑石可以啊。我若是把南京府的筑石挖了,再运到苏州二州去,岂不是一桩一本万利的买卖?反正只要拿布一拦,谁知道里头到底是在修河堤还是在挖河堤。便是百姓也没谁会去管这等子闲事吧,只要这河堤好了就成。”
将蒋五仍想反驳,谭纵仍然不给他机会,只继续道:“所以这河堤嘛,也不要修得太好,最好每年都要出点纰漏,这才能寻着借口动工。若是修的太好了,第二年又哪有借口去‘修’河堤嘛。”
谭纵这话说的颇有点惊世骇俗的味道。
按蒋五与曹乔木的想法,这贪墨河堤银子,也不过是以次充好,以少当多等手段,甚至拿了朝廷的水利银子不修、少修、胡修这等子事情在各地也不少见。可两人在南京府三四个月了,却只见到这南京府一府二州的河堤不仅修的齐整,而是颇得百姓赞誉,只是有少数地方有些缺漏,平日里也修的频繁了些罢了,比之其他地方却是好之又少,又哪想的到其他。
若不是监察得了准确消息,只怕谁也想不到这南京府光河堤一项便能贪墨数万两银子。
可等蒋五与曹乔木听了谭纵这一番话后,却不得不承认,若是以这等方法行事,还真的能省下这些修水利的专项银子来——每年也不过花些运费罢了,人工却是每年都有徭役的,根本不需要花上官府半厘银子。
而这运费又能耗费多少银子?特别是走水运,更是方便快捷。
想通里面的门道,蒋五与曹乔木终于忍不住对视一眼,心知谭纵说的必然就是这一府二州又能修好河堤可又每年都能贪墨数万银子的关键了。
可他们却不知道,似这等手段在后世那都是用的烂了的。似王仁这般人还有些顾忌,还需要骗着自己把这修河堤的筑石运来运去,可后世那会子哪会这般小心,甚至有地方政府胆大到就干脆就地挖了铺路板又就地埋回去的——说白了,就是让那些民工把地上的地板挖起来,然后等几天再埋回去,这便等于又铺了一次了。
谭纵这边道出了内里的关窍,心中却是不急,只看着曹乔木急匆匆去了,心知其必然是安排人手去河堤上查看。再看蒋五,却见着他脸上却是一脸的焦急神色,可一会儿却又变得喜色无限的模样,没过一会,又成了焦急模样,显然也是心里没底。
谭纵却是心里有数的,昨日他早安排了家里的三个丫鬟偷偷去河堤上走过了,知道这必然是真相。只是,真相归真相,想要成为破案的铁证却又是另一回事了,这也是谭纵敢直接点破其中关窍的原因所在。
便这么坐了一个来小时,曹乔木终于一脸严肃的回来了。
蒋五早就等急了,见曹乔木回来了便连忙上去问结果,没过一会便忍不住吐了一口浊气出来,旋即便露出一脸灿烂笑意。
谭纵心里早有计较,见蒋五一脸的灿烂,有心打击他,便又施施然道:“可惜啊,知道归知道,可你又如何以此定那位的罪呢?难不成要空口白话,仅凭一张嘴在你家老爷子面前说么?”
谭纵的话就像一盆三九天的河水在蒋五的头上当头浇下,直弄的他凉透了心,凉透了肺,便是连下面那根甩棍都被刺激的缩进了腹腔里头。
曹乔木却是抬额扫了谭纵一眼,见谭纵一副悠然气派,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其实曹乔木在路上便想到了这个问题,否则他怎会一副严肃模样。可这会儿蒋五从大喜到大悲,整个人都如同失了魂魄一般,只在那傻站着嘴里不停地嘀咕着什么。曹乔木也听不清楚,只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将他拉到位置上坐了下去。
曹乔木此番已然见识到了谭纵操纵人心的手段,又见谭纵一副悠然模样,丝毫不见慌张便知道谭纵心里头必定有了计较。心里头也是权衡一番,曹乔木终于开口道:“谭先生如此悠闲,却不知何以教我?”
曹乔木称谭纵为先生,自然是表示自己心里头服了谭纵,这是在以示尊敬——毕竟如果不是谭纵点破的话,只怕他和蒋五在南京府里头再守上一年也别想找到这河堤的破绽。
谭纵这会儿见曹乔木似乎服软了,自然不会做那种蹬鼻子上脸的事情,毕竟他现在坐这些都只是为了早点进入仕途好抢先一步主政一方而已,而这些可都要着落在眼前这两人身上。如果现在因为一时的得意得罪了这两个人,那可真就是傻到家了,非智者所为。
谭纵心里头有了计较,便懒得再装高人了,先是将杯中茶一饮而尽,这才一字一顿道:“那日,我将南京府水利河堤的帐薄留了一大半藏在了那院子里头的树顶树洞里头,这会儿想必还在里头。”说完,谭纵离凳起身,走到楼梯口时又转过头来道:“若是你们看不明白,便再来寻我吧,只是我这今日却是要搬了,你们可要注意些。”
见谭纵离去,曹乔木又看了一眼渐渐恢复神采的蒋五,摇头叹息一声道:“这人才智果然小觑不得,只怕即便将那帐薄拿回来了也是无用,还得求去他,只是却不知他所求为何。”
“他求什么便给他什么!”那边蒋五忽地说话了,只是话里却是透出了几分霸气:“人生在世,无非是权、钱、名、利四样,只要他能帮本王破了这案子,即便今次全给他又如何,终究有一日能等到他来求本王的时候。”
曹乔木听了,只是在心里头暗自叹气,知道这事情只怕没这么容易解决,最怕的就是那谭纵已然把全盘都盘算好了。
“这人当真是小觑不得啊,若是能入我监察内府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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