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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武昌,龚裕拿着新近由折差带回的京报翻看着,龚裕是江苏清江人,字享夫,号月舫。嘉庆二十二年进士,算是科场上的老前辈了。历任直隶按察使、山西巡抚、上一年改调湖北。
从京报中的内容看来,最近京中朝局风起云涌,户部银库盗案把一位军机首辅,一位户部尚书都陷了进去,闹得沸反盈天,“殊无半点可于近日解决了事的意思啊。”
把京报放在一边,龚裕若有所思的站起身来,举步向外,穿过府衙的庭院,进二门的签押房:“大人?”
“哦,我过来看看。仲良?”
“学生在。”正在桌案前奋笔疾书的刘炳章放下笔,抬起头来:“哦?大人来了?”
“写好了吗?”
“写好了,请大人过目。”
刘炳章是庐江县人,字仲良,今年25岁,自幼读书,却屡试不中,至今不过秀才身份,前年龚裕任安徽巡抚的时候,将他延请到自己身边,做一个一名掌管府衙公文往来的清客。这一次龚裕让他起草的,是针对户部盗案的奏折。
龚裕拿过奏折,认真的研读着。刘炳章的奏折是这样写的:“……臣窃以为,户部银库盗银一案,其来也渐,其发也速,实乃户部执掌之部员与一众库丁上下勾结之果!京中故事:库丁本为粗吏,按月领取朝廷俸米,戋戋之数,而起居豪奢,犹胜王侯,何也?”
“库丁之选,每员皆需于日期临近之日,各自雇带保镖数人以为安全计。此中种种弊端,在在证实,库丁之役,乃是利之渊薮。彼者生恐为人绑去,错失点卯之期,则前期所花,皆付诸东流!”
“臣于湖北任上,接获京中邸报,上称:经户,吏等部查实,库丁家产不下十数万两之多,并有大珠及珍珠手串等物。想此等人不过微末小吏,即使有纵令需索,何得如此丰饶?”
“是故,臣以为,彼等平日所夹带私藏之数万不仅仅于此,应着付有司,认真追比,以竟全功于一役。”
接下来的一段,就是针对赛尚阿和翁心存之事而进言了。和很多清流意图借此机会打击赛尚阿不同的是,在刘炳章的奏折里,他的态度出人意料的缓和:“臣以为,赛尚阿两朝老臣,便是偶有咎戾,也无非失察;日间公务繁忙,户部之事不过兼领,难以统筹照应。实不宜于此一事爆发之际,轻率撤换首辅军机,以致朝野震动。”
“至于翁心存其人,书生尔。值国家度支之地,本非量才所用,我皇上英明神武,于此一节当早有乾纲默运之伟见,此非臣等所能进言一二也。”
等到龚裕看过他所撰拟的折底,满意的一笑:“这‘轻率撤换’四字用得极好,想来不但是赛鹤汀要感念你援手之恩,便是皇上,也当为其中警言击节赞赏吧?仲良小兄果然大才!”
刘炳章受居停大人一语褒奖,脸上像飞了金似的:“大人言重了。学生不过是借此机会,以皇上预发未发之言上呈而已。”
龚裕点点头:“就是这话喽。”他说:“旗人领袖军机,是我朝不变之法,上一年皇上一举裁撤穆相,陈相出军机,已经引发朝野震动,若是再趁此机会将赛鹤汀撤出,旁的不说,只是这满人之中,便会有亢言之辈上书了。与其等到那时候,不如现在就卖一个大大的人情与他。”
“大人方才还说学生大才,其实,大人之才才是令学生佩服得五体投地呢!学生也正是为此着想。”
龚裕微笑着把折子合上,随手放进怀中:“这封折子待我誊写一份,就可以上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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