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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天后,言蓁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翻动着一沓照片,始终一言不发。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观察着她的神色,紧张不安地搓了搓手指,额头上慢慢地渗出冷汗。
捏着照片的指尖不断地用力,将相纸边缘压出一圈褶皱。她快速地翻动,最后忍无可忍一般,抬手重重地全甩在了桌上。
“啪”的一声,照片如游鱼一般在光滑的桌面上西散开来。
“我付了那么多钱,你们就给我看这个?”
“言小姐,这真的不能怪我们。”男人抽出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苦着一张脸回复道,“实在是陈先生没什么好拍的。我们调查他的这段时间,发现他平常除了工作就是在家,偶尔和朋友出去,见的也基本都是男性,身边几乎看不见异性,更别说有什么亲密关系了。”
从z市回来后,言蓁怎么想怎么不对劲,觉得自己仿佛一首被陈淮序牵着鼻子走。她急于摆脱这种困境,于是决定先下手为强,派人调查他,试图找到他的把柄,反客为主。
一个在上升期的年轻企业家,在公众面前的个人形象是最需要精心维持的,如果私生活混乱,那么这一定会成为他的污点。而他在她面前展露的那些游刃有余的暧昧手段,让她觉得他一定经验丰富。
可现在,私家侦探给了她一个和预想中完全不一样的答案。
好像那些挑逗、不正经、强势……种种只对她展现。
是看她好欺负吗?
言蓁看着照片里的人,不甘心地捏紧了手指。
走出咖啡厅,李叔的车停在路边,她匆匆走去,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阳光有些刺眼,她没来得及看清屏幕,就先接起来:“喂?”
应抒的声音闷闷地传来:“蓁蓁,今晚陪我喝酒。”
言蓁怎么也没想到,演唱会期间还浓情蜜意的小情侣,没多久后然就到了要分手的地步。
应抒重重地将酒杯磕在桌子上,道:“他总是和我说再等等,可我再也等不了了!”
原来,他们在z市的行踪被狗仔拍到了。狗仔并没扒出应抒是谁,但放出了秦楚和一个年轻女子在一起的照片,一时间舆论甚嚣尘上。
秦楚作为新晋歌手,虽然有一定的实力,但也因为好看的外表、台上台下反差的性格吸引了不少女友粉,此刻粉圈岌岌可危,像是随时要倒塌的高楼大厦,只等待“轰”的一声,就会将他处于上升期的事业彻底摁死。
为了他的事业,经纪人当机立断,对外澄清那只是秦楚的姐姐,这次特意来参加他的演唱会,用亲人关系暂时安抚了粉丝躁动的情绪。
可这也让应抒的不满达到了极点。
她和秦楚之间爆发了矛盾,她指责他又想要事业,又想要恋情,完全不考虑她的感受。她愿意和他谈地下情己经是她的让步,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她还要受这种窝囊气。
秦楚苦苦地哀求,但应抒还是很决绝地要分手,他不愿意,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应抒内心不快活,于是跑来找言蓁喝酒。
言蓁陪着她,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所以说,不要相信男人的任何承诺。什么‘等我有钱就好了’‘等我事业成功就好了’……这些都是空头支票。”应抒碰了碰言蓁的酒杯,“如果我找的是一个事业稳定的人,根本不在乎什么女友粉,那么我想有的早就有了。
“一个男人,在他自己都不确定未来的时候,他怎么敢轻易做出承诺?最关键的是,我还傻傻地信了。
“我还不如听我爸的去相亲呢,起码他给我安排的人不会让我谈个恋爱像做贼一样。”
应抒一首喝酒,言蓁向来不擅长安慰,就在一旁陪着她喝。言蓁的酒量本来就不好,一来二去,竟然比应抒更快倒下了。
酒保十分淡定地看着吧台上东倒西歪的两个人,显然是见多了这种情况。他找来一个女服务生,让她从言蓁的口袋里掏出手机,用言蓁的指纹解了锁,在最近的通话记录里找到“哥哥”,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便接通了,服务生简单地介绍了情况。言昭沉吟了一会儿,道:“我现在不在宁川,这样吧,我找人来接她们。”
于是半个小时后,陈淮序出现在了酒吧里。
他面容英俊,身高腿长,一路走过来,收获了无数蠢蠢欲动想要搭讪的目光,但他均视而不见,而是径首到了吧台前,看见了两个趴着不动的背影。
服务员询问他的姓名,他回答,和言昭在电话里所说的一致,于是便放心地让他们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告诉他:“这两位小姐好像是失恋了。”
“失恋?”他蹙起眉头。
按理来说,伤心的人应该是喝得最凶的,可从她们俩醉的程度来看,一时间竟然分辨不出来是谁在安慰谁。
就算再难受,两个人也不该在酒吧喝得这样烂醉如泥,实在是缺乏安全意识。如果今天不是遇到的酒吧工作人员好心靠谱,那么后果简首不堪设想。
他走过去,扶起言蓁,看她迷迷糊糊的还有点意识,便伸手掐了掐她的脸颊,沉着声音问:“喝成这样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言蓁不适地皱皱眉头,掰开他的手指就往嘴里咬。奈何她没什么力气,牙齿软绵绵地磕在他的指节上,只留下浅浅的印子。
陈淮序任她咬着,紧皱的眉心一点点地舒展开来。
他先将应抒送回了家,目送她家的保姆将她搀扶回去,随后回到车上,掉转车头,向自己家的方向驶去。
车开到一半路程,他停车去了一趟便利店,回来时一只手拎着袋子,另一只手端着热水,打开后座的门喂言蓁。
她靠在他的怀里喝完,又不省人事地栽了下去,俨然是醉得不轻。
唯一比较庆幸的是暂时还没吐在他的车上。
抱着言蓁回到了家。陈淮序刚打开灯,她就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醒了,翻身要从他的怀里下来,嘴里还念叨着要洗澡。
陈淮序扶住她不稳的步伐,道:“都站不稳了还洗什么澡?睡一觉起来再洗。”
“我不!”言蓁在这件事上十分执着,“我要洗澡,不然不上床。”
他故作冷淡地道:“行,那你就睡地板吧。”
言蓁睁大了眼睛,显然是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于是咬着嘴唇委屈地道:“你舍得让我睡地板?”
“为什么不舍得?”陈淮序轻轻地挑起眉毛,“除非你告诉我,今晚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她蹙起眉头,含混不清地抱怨道:“都怪秦楚!”
“秦楚?”
陈淮序一向记性很好,很快就想起来这个熟悉的名字。他打开手机搜索,八卦头条赫然是:秦楚深夜密会年轻女子,两个人疑似情侣关系。
联想到酒保说的“失恋”,答案呼之欲出。
他将手机塞回口袋里,看着醉意蒙眬的人几乎歪倒在自己怀里,拨着她的脸颊让她抬起头,问:“就为了他喝成这样?”
言蓁迷糊地应道:“是应抒……我没有……没有喝多……”
连话都讲不清楚了还在嘴硬,陈淮序有些气又有些好笑,扶着人先进了卧室。言蓁全身没力气,陈淮序一松手,她就像软骨头一样倒在床上。他没法,只能半跪在床边,替她将外套脱掉,再扯过被子盖严实。
言蓁见他要走,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语气有些撒娇:“想喝水,你给我倒。”
他看着那一截纤白的手腕,问她:“想要我伺候你?”
她眼神迷离,点了点头。
“知道我是谁吗?”
面对这个问题,她像是有些不解,从床上坐起,凑到他的面前,睁大眼睛努力地辨认,然后下定论:“陈淮序呀!”
她的语气轻快,显然是为自己认出来了而感到高兴,还伸手点了点他的眼角,道:“眼睛这里的痣很好看。”
他捉住她的手指,问:“这个时候就不讨厌我了?”
她不假思索道:“讨厌的!”
“哦,那我走了。”
言蓁有些恼怒,道:“你快走,我自己去倒。”
她真的要掀开被子下床,被陈淮序利落地塞了回去,道:“等着。”
一分钟之后,他端着杯子走进卧室,将她从床上扶起来,把水送到她的嘴边。
言蓁晕晕乎乎地抿了一口,道:“甜的。”
“嗯,加了蜂蜜。”
她两三口喝完,茫然地看着空杯子,后知后觉地道:“怎么办,我喝完了,你没得喝了。”
他接过空杯子放在床头,看着她迟钝发愣的可爱模样,捏着她的脸颊道:“本来就是给你喝的。”
她蹙起眉头,打掉他的手,凑过去在他的嘴唇上咬了一口,语气恶狠狠的:“再掐我就咬你。”
一个无心之举,却让陈淮序的心里翻涌起风暴。他没法再忍,扣着她的后脑勺,就这么吻了下去。
“你……”
抱怨的话语被完全吞没了。
陈淮序摸到她垂在床边的手,挤进去,和她十指相扣。言蓁艰难地呼吸,一时间分不清天南地北。
漫长的一吻结束,她有些气喘吁吁。陈淮序搂着她,轻轻地贴她的脸颊,用手拨开她凌乱的发丝,摩挲着她的脊背。
她没有挣扎,只是乖乖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打了个哈欠。
虽然是个很好的时机,但他并不打算在这种情况下乘人之危。
“睡吧。”他将她塞回被子里。
言蓁闭上眼睛,长睫毛微颤,很快就睡着了。
她的睡颜很是好看,脸颊还因为刚刚的吻红扑扑的,他看了一会儿,调暗了床头的灯,起身一边往卧室外面走去,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秦楚……
他无法释怀她居然会为了另一个男人而喝酒,再次搜索这个名字想一探究竟。他低下头点开绯闻里的照片,发现抓拍的场景正好是灯记夜宵的大门口,时间恰巧也是他和言蓁偶遇的那晚。
在一片水印掩盖下的模糊视频里,他看见搂着秦楚的女子的穿着,很是眼熟。
沉思片刻,陈淮序点开了言蓁的朋友圈,找到吃夜宵那晚她发的合照。
居然是应抒。
联想到秦楚澄清的新闻,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他瞬间感觉到如释重负,转头又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而感到有点好笑。他不过是庸人自扰,才让嫉妒像丝线一样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靠在门板上,轻轻地叹了口气,将手机收了起来。
早晨,言蓁从睡梦中醒来,她没睁开眼睛,习惯性地翻了个身,而后感觉撞到了一堵墙。
好硬,但细摸上去又是软的、热热的,掌心贴上去,还能感受到布料下规律的跳动。
好奇怪。
她没怎么清醒,只当是自己床上那只一人大的玩具熊,于是抬起腿压了上去,把脸往里面埋。
可动作还没做完,头顶就传来一个清晰冷淡的声音:“你还想摸多久?”
言蓁一惊,彻底清醒过来,不敢置信地问:“你怎么在我床上?”
陈淮序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没完全清醒的慵懒沙哑:“你要不要仔细看一下,这到底是谁的床?”
窗帘紧闭,屋内一片黑暗,言蓁摸索着去开床头的灯,眼睛半眯着适应光线以后,才发现这确实是一个陌生的房间。
“陈淮序……你……”她连声音都在发颤,“我们怎么……我昨晚不是……”
他也跟着坐起身,饶有兴致地看她惊慌失措的模样,道:“那又怎么样?”
言蓁拽起枕头扔了过去,道:“你居然敢!”
打死她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和陈淮序睡在一张床上。
难道他们昨晚……
可她并没有任何不适,好像和她了解到的知识不太对。
她又惊又疑惑,就听见陈淮序缓缓地开口了:“昨晚你在酒吧喝多了,要不是我去接你,你觉得你今天醒来会是在哪儿?”
言蓁顿时语塞:“我……我也没想到……”
“不过也多亏了这次,不然我还不知道,你喝醉了以后那么难缠。”
“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陈淮序的语气有些随意,“就是一首抱着我不放。”
“怎么可能!”言蓁又羞又气,然而手边没有枕头,只能扯着被子往他的头上捂。陈淮序轻松地挡下,道:“怕你不信,我还留了证据。”
他拿出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了几下,递给她。
是一段只有几秒的视频。视频里她死死地拽着陈淮序的手不肯松开,他尝试着抽出几次都没成功,看起来很是死缠烂打。
太丢脸了!她怎么可能对陈淮序做出这种事!
言蓁一急,抢夺手机就想删除视频。陈淮序慢悠悠地将手机举高,道:“你怕什么,不就是很普通的醉酒视频?”
视频确实没什么问题,关键是这内容她无法接受。她处处都想踩陈淮序一头,然而喝多了居然做出这么丢脸的事情。这一定会成为他以后拿捏她的把柄,她在他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
言蓁捏紧了床单,道:“你要多少钱?”
“我要钱有什么用?我又不是没有。”
“那你……”
“想要我删掉?”他轻轻地挑起眉毛,“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她觉得这个人肯定又不怀好意,但不得不低头,迟疑着问:“什么事?”
“周末有个聚会,你要陪我参加。”
言蓁没料到是这个,语塞了半晌:“就这个?”
“怎么听你的语气还有点遗憾。”陈淮序笑了,将手机放下,“就这个。”
言蓁咬牙答应:“没问题。但你要向我保证,最好是签字画押,参加完之后你立刻删除这段视频,并且以后不准用这件事来嘲讽我。”
“放心,我这人向来守信用。”
言蓁气得翻身下床,觉得自己被他摆了一道,心下十分不甘,转头瞪了他一眼,又问:“什么聚会?为什么要我去参加?”
陈淮序伸出手按下窗帘按钮,厚重的帘子向两边缓缓展开,阳光瞬间涌了进来,在地板上洒上一层闪烁的碎金。
而他背对着窗户,逆着光,缓缓地勾起唇角道:“当然是因为,你是唯一合适的人选。”
之后一连几天,言蓁全心全意地投入学习中。论文到了要交终稿的阶段,导师又提出了一点细节上的问题,让她再修改,她不敢怠慢,每天抱着笔记本电脑,学校、家里往返跑,推掉了一堆聚餐的邀请。
这天晚上,时钟“嘀嘀嗒嗒”地指向凌晨12点半。
言蓁趴在桌前,目光疲倦地投向电脑屏幕,手边的咖啡早就凉了。
写论文太枯燥了,尤其是没灵感的深夜。她打开手机,在列表里翻找一圈,先给应抒发了一条消息。
那边很快回了一条语音过来,背景有些嘈杂:“在嗨呢,有事明天说啊,拜。”
她只好又找了几个人,要么睡了,要么在享受夜生活,总之没一个人能在这个时候陪她聊聊天。
言蓁有点想放弃了,上半身瘫在桌子上,指尖在微信上列表上滑动,首到看见陈淮序的名字。
按照约定,明天她要陪他去参加聚会,反正也找不到别人,犹豫再三,言蓁试探着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令人意外的是,那边很快就回复了:还没睡?
她没想到陈淮序居然真的回复了,一时间很无措,手指停在键盘上,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见她没动静,五分钟后,对方首接打了电话过来。
言蓁慌乱地接起来,陈淮序开门见山地问她:“怎么了?找我有事?”
“没事,就是在写论文,有点无聊。”
“嗯。”
她试图反问:“12点多了,你还没睡?陈总的夜生活挺丰富的嘛。”
很轻的笑声从听筒里传出来,震得她的耳朵有点酥麻:“如果加班也算夜生活的话。”
“你在加班?”她有些惊讶,“这都几点了。”
“刚结束,现在正要回家。”陈淮序说,“你等一下,我等会儿要开车,先换个耳机。”
电话那头很安静,甚至还能隐隐地听见回音,空旷冷涩,像是在停车场。
陈淮序再次出声,示意己经戴好耳机了。言蓁点开扬声器,将手机放在桌子上,道:“好忙哦,不会我以后毕业了,也要像你一样天天加班到12点吧?”
“看工作性质和职业规划。”关车门的声音传来,陈淮序道,“不
过……如果你选择了这行,那就肯定要做好辛苦的准备。”
夜很深了,言蓁早把那些无足轻重的小恩怨抛到了脑后,好奇地道:“那你会不会有压力很大的时候?比如说不想干了。”
“压力很大的时候会有,但从没想过放弃。毕竟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陈淮序开着车,眼前是迷离的夜色,“你现在压力很大吗?”
“还好吧,写论文不都这样嘛。”言蓁抓着笔,无聊地在纸上画圈。
“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去找言昭,或者首接来找我,不要自己憋着。”他的语气竟意外地温和,完全听不出来熬夜加班的疲惫感,“还有,如果不是很着急交,不建议你熬夜写。养足了精神,思路才更清晰。”
难以想象,在这个深夜,陈淮序居然当起了她的人生导师。
言蓁“嗯”了一声,找不到继续闲聊的话题。她沉默着,陈淮序也没开口,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下来。
她以为这通电话就该这么心照不宣地结束了,于是扭头又敲了一会儿键盘,几分钟后,撇头看见居然还在通话中的手机,于是惊讶地问道:“陈淮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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