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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依旧素衣装扮,许是因在人间,为了不引人怀疑,样貌上看上去比十几年前成熟了些,但却仍旧儒雅风流,俊秀无比。他云淡风轻地一笑,执筷箸夹了一片嫩笋,入口细细地嚼着,心中却算计着梁谨的命格。半响才回道:“不知将军今年贵庚?”

“三十有七。”

安然微微颌首:“不知将军有无卸甲归田的打算。”

梁谨猛地看向安然,手中的酒抖了一下,洒了些出来,并未回答。

安然继续道:“西边的战事已了,南边也不太平,还有北方,亦正如豺狼般虎视眈眈。”

梁谨仍盯着安然,语气一片清冷:“既然先生明知国不太平,问此话又是何意?”

安然垂首:“将军大将之才,若为国,大可以不必在意皇上的戒心。可若为家,将军是要考虑一下了。皇上只有二子,无公主,以花音郡主的身份,婚姻之事,将军比我更为清楚。只是,花音性格如将军般耿直,如真要远嫁,对她来说,并不是好的归宿。”

一语中的,梁谨从心底发出一声叹息:“虽说西方战事大胜,可你我都清楚,这战事一起,损兵折将在所难免。南方小国不成气候,倒不足为惧,可这北方,却不容小觑。自我归朝,北方多次试探,皇上此次似乎心意已决,要和谈,而这和谈,却以和亲为主。皇后近日与公主走动频繁,似有拉拢之意,而今日皇上又在朝堂之上问起花音,其用意我还是瞧得明白的。只是,总不能为了这捕风捉影的猜测,而弃国不顾吧,这实在非大丈夫所为。”

似乎早已料到,但安然的心中仍不免怅然:“既然将军心中已有决断,为何还要问在下?”

梁谨苦笑:“原本指望着公主心疼花音,可去宫中求求皇上,可没想到,公主竟将我否了。”

安然眉眼一跳:“为何?”

梁谨道:“她只说,皇命不可违。毕竟是皇上的胞妹,一些话我也不便讲得太过直白,只能来找先生纾解一二。”

安然心中不仅冷笑,却偏又无法表现出来,只得瞧着窗外的翠竹入神。

公主府在这京城可谓除了皇宫最大的一座府邸。先皇对这唯一的女儿很是疼爱,自她出生那一刻起,便选了这依山傍水的好地界。初建时,请了当地最有名的匠人,历时十余年,建了这公主府。府中楼台轩榭雕梁画柱,从各地搜集而来的巨石假山,还有这奇花异草至今仍令当时的匠人津津乐道。公主的厅房寝室自不必说,唯一的两个女儿吃穿用度亦是极其奢华。就连府中下人住的地方,亦比普通人家的厢房不知好上多少。

公主虽为女流,但喜随风附雅,不爱权贵,专善交文人雅士。据传,郡主的先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风雅公子。无论相貌还是文采都是一顶一的,而公主对其亦是极其器重。因其喜欢翠竹,但因所居之处三周环湖,公主便特意请人填湖种竹,将其居住的庭院四周全种上了名贵的龟甲竹。

花音对于花花草草的东西一向极是喜爱,当初公主府大兴土木填湖种竹的时候,安然并未流露出丝毫欣喜之意,反而对公主此举很是不以为然,不过倒乐了花音,日日围着茂密的竹林,总盼着能长出一两棵嫩芽出来。

那时,将军未凯旋回府,更无和亲之事,花音的日子过得甚是逍遥,整日赖在安然的院前,瞧着三三两两破土而出的嫩竹,一看就是半天。

安然斜靠在月门旁,执一卷诗文,时不时地飘上一眼,笑道:“你就这般着急?”

花音仍盯着泥土中的嫩芽,忍不住碰上一碰:“先生都讲这龟甲竹很是名贵,但母亲只是遣人从异地移植了过来,虽说活了大半,但仍有许多死去。若有嫩芽发出,岂不是延续了那些死去竹子的生命?”

此时的花音刚满十七岁,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每次回眸看向安然,安然总忍不住恍惚,似乎他们并未在凡间,而就在扶桑神府,谈论着无关紧要的事。每次都是花音不停地讲,安然只是微笑着听,时不时地插上一句,表示他在留意。

将军回来之后,看到这翠竹曾有片刻的怔忪,但一听是公主下令,而女儿又是如此喜欢,便不再多问。毕竟,此处不是将军府,“公主府”三个明晃晃的大字正在门前挂着。

和亲之事一出,花音便再没有瞧这翠竹的心情,本是明媚无比的笑脸,像霜打过的茄子,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恰逢京城一年一度中秋灯会,家宴过后,花音便早早回房。一路上直听丫鬟们讲着因将军打了胜仗,皇上特意下令灯会大办,今年的中秋佳节必是极热闹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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