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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宾馆的三号餐厅中,所有人都闷头吃着喝着,除了偶尔一两记叮叮当当的碗碟碰撞声,没有人愿意说话,也没人有说话的力气和勇气。下午的比赛输了,零比二。论说起来,这还是今年乙级联赛开赛以来九园队输的第一场球,而且场面也不算太难看,上半时他们还一度取得很大的优势,只是运气欠缺没能把优胜转化为胜利。然而,这却是他们最输不起的一场比赛。
下午在汉阳三江体育场同时进行的另一场比赛里,广西漓江和山东博腾二比二踢平,这样总决赛首回合战罢,莆阳陶然以三分占第一,广西漓江和山东博腾并列第二,九园积分垫底。冲甲的前途在短短两个小时里突然变得虚幻飘渺起来。
欧阳东也坐在餐桌旁,慢慢地刨着不锈钢餐具里的饭菜,仔细地咀嚼品尝着四星酒店里大厨们的手艺,脸色平静就象一潭死水。没人责怪他,九十分钟里他来回奔跑的次数和距离都是全队最多的,而且很多时候是从自己的半场直突进对方的后场;而在过去六七场比赛里,除了守门员和三个后卫,他上场的时间也是最多的。谁都知道他已经把自己的体能发挥到了极限,只是那该死的抽筋来的太不是时候。
“放假两天。大家都累了,要好好休息休息。”饭后尤盛强做出一副笑脸,宣布了这个教练组的集体决定。下午的比赛中三个人抽筋倒在场地上,这只能说明连续的厮杀征战已经教他们无法再坚持下去。不是球员们不尽力,是他们已经竭尽全力。
与平时不一样,所有球员都默默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没人再提起出去走走玩玩的事情,助理教练们和副总不约而同去了尤盛的房间。副总的脸色很不好看,九园集团总裁刚刚来过电话,声音不高语气却很严厉:“怎么会输了?你这个总经理干什么吃的?集团公司已经为俱乐部投入了七百万,如果冲甲失败,谁来负这个责?是你,还是我!”副总当时握着电话筒的手都在轻微地颤抖,他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不停地用手帕揩着额头的汗水。
尤盛房间里的空调嗡嗡地叫着,副总还在不停用手帕揩着额头鼻尖的汗水,低垂着头干巴巴地说道:“闵老总坐明天的飞机过来。”没人说话。“总裁在广州和新加坡人谈完公务,可能也要直接来这里。”还是没人说话。球队现在的局势很严峻,不要说来个副老总或者总裁,就是他们亲自上场也顶屁用。
一个助理似哭似笑地冷笑一声,自嘲道:“十场比赛九胜一负,这成绩多骄人啊。可惜这一负就把前面九胜全部抹杀掉,足协这比赛规则真他……”尤盛不耐烦地挥挥手,挡住助理后面的话:“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关键是后面两场,”他不胜疲惫地窝在沙发里,眯着眼睛死死盯着茶几上那个大理石烟缸,似乎想用目光把它穿个洞,咬着牙关吐出一句话:“下一场对山东博腾,无论如何也不能输。”屋里几个人都被他冷森森的语气激得一震,这原本是题中之意,不过他的语调也太空洞了,空洞得就象从地下冒出来一样。
“怎么踢?球员都累成那样了。博腾和漓江踢平了,我们上次胜漓江也全是侥幸。”一个助理问道。谁都知道这一场输不起了,甚至平都不行,可是怎么样才能赢?尤盛长长叹息一声,他现在也没折。博腾比赛的录象已经看过了,和漓江陶然水平接近,又是一场短兵相接的硬仗,关键是谁都没打赢这场硬仗的主意。
屋子里静下来,除了嗡嗡的空调声和吸烟时烟卷燃烧的兹兹声。
时间在慢慢地划过,除了烟缸里那渐渐溢满的烟灰和烟蒂,什么办法都没有,每个办法都还没说出来就被策划人自己扼杀在脑海里。
“或者,我们给队员放四天假吧。”一片死寂中,在赛前准备会上从来一言不发的副总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屋里的人都象见鬼一样地看着他。副总脸色苍白,不住抹汗的手帕已经湿得快能拧出水来,目光却异样地灼热,“我不懂足球,”他很有自知之明,“不过我想,之前我们连续取胜也未必就是凭的运气,再有运气也不可能九战九胜。今天输了,或者不全是因为我们的实力不够,而是队员太疲劳。要是给他们多点时间休息,也许,就有门。”
反复*着淤肿的眼泡,尤盛一声不吭,在心里盘算着这个对足球一窍不通的副总提出的大胆计划。一个助理苦笑道:“这样做的话,也许输得更快。”副总眨巴着小眼睛,“是。也许输得更快,也许就赢了。除非你有更好的办法,要不咱们就只能赌这一把。”他突然来了混劲,“赌赢,咱们还有翻本的机会;不赌,连翻本的机会都没有。”他还要养老婆房子车子,儿子在美国读书要花钱,那个*的小狐狸精更要花钱,要是丢了这份工作,他才真是两眼一抹黑。
“放假四天,我看也不是不可取。”思索良久的尤盛终于开口说话了,“多练两天也没什么意思,反而教队员们更疲劳,还不如放假让他们痛痛快快地休息几天。不过,休息也分怎么个休息,咱们这样,……”他细细地把计划全盘托出。
“好好踢,别忘记跑位。”站在场边,尤盛笑着和每一个登场的球员拍手,到欧阳东时多说了一句:“替我捏死他们。”愈加黑瘦的欧阳东一下就乐了。尤盛就一直站在场边,看着自己的弟子跑向自己的岗位,直到主裁判鸣响开场的哨声、张晓把球拨给一个中场球员。还行,看着队员们象小马驹一样在场上欢蹦乱跳,尤盛总算放下那颗在心中悬了很久的石头,起码队员的精神头都很不错。
他转过身,慢慢地走向替补席。替补席后空旷的体育场看台上,只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观众,那个头发花白的集团公司闵总穿件汗衫坐在毒辣的太阳下,和他那年轻的秘书一起看球,这么毒的日头,他居然连帽子也没戴一顶,就那样在太阳地里晒着。尤盛对这个极少言语的老头很有好感,至少他来武汉这几天从来不对球队的各项安排指手画脚,“你们是内行,当然你们说了算”,这是他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去把闵总请到替补席来坐,这里不晒太阳。”尤盛对一个助理说。助理根本就没理他,侧了身子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球场。
一阵响亮的欢呼猛然在尤盛背后响起,替补席上正聊天的人纷纷站起来冲到场边,尤盛惊讶地转过身时,欧阳东正灵巧地躲避着一个接一个扑上来想阻拦他拥抱他的队友,张开双臂象只大鸟一样绕着场地飞奔。这就进球了?尤盛疑惑地扭头看看记分牌,上面清楚地标识着:一比零。
“那狗东西怎么进的球?”尤盛傻傻地问一个助理。满面红光的助理和队员一样嗷嗷喊叫着,半晌才乐呵呵地回答他:“没看清楚。”替补席上的人谁都没看清楚,场上队员如向冉李向东他们这些后卫也没看清楚,只知道那时球才仅仅倒过几次脚,球传给欧阳东,他大约横着趟了一步,然后就起脚。
开场一分十七秒就领先,这场球九园队顺利得不可思议。
第九分钟,齐明山禁区前利用对方失误断球,晃过守门员射空门,比分二比零;
第三十四分钟,九园队获得左边角球,欧阳东开出远球,向冉插上冲顶,触球后足球变向,同样是后插上的李向东鱼跃冲顶,比分三比零;
这场球欧阳东连上半场都没踢完,第四十三分钟,当发现先后有两个博腾队员因为侵犯欧阳东而被判黄牌后,尤盛赶紧把他替换下来了。这个关键时刻如果欧阳东有点什么闪失,那才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球怎么进的?”尤盛现在一身轻松,惬意地坐在主教练席上,抽着闵总递过来的烟,笑眯眯地问还站在一边的欧阳东。欧阳东就道:“那守门员站位太靠前,我就想试试能不能吊射进去。”说着看看还在场上忙碌的队友,又道,“我得去洗个澡,尤指导,身上全是汗。”
第七十三分钟,九园队利用对方全线压上打反击,山东博腾队后卫线造越位失败,齐明山和张晓在禁区内轻松地二过一配合,好生戏弄了博腾守门员一番,张晓射门,比分四比零。直到比赛结束前补时阶段,博腾才踢进挽回些许颜面的一球。
俱乐部的工作人员打来电话,另一场比赛广西漓江队终场前一分钟进球,一比零胜莆阳陶然队。
两轮战罢,广西漓江一胜一平积四分暂居第一,九园和莆阳陶然都是一胜一负积三分,陶然只是因为净胜球比九园少两个才屈居第三,山东博腾一平一负只得一分垫底。参加决赛的四支球队,还没有哪一支敢说自己踏进了甲级足球俱乐部的行列,连山东博腾也没有完全失去晋级的希望——假如他们最后一场大比分胜了莆阳陶然,而九园又不幸被广西漓江洞穿大门两次以上的话。
“最后一场又是生死战,”尤盛抚着脑门感慨着,刚才副总居然冒失地提出和漓江队打场默契球,平局收场算了,被他一通臭骂。“漓江现在就巴不得我们和他踢平,这样随便陶然和博腾踢成什么样,他们都稳稳当当地晋级。我们哩,平了还得看别人脸色,除非那边博腾就净胜陶然一个两个球,胜三个我们都得打铺盖卷回老家。联赛规则上说得清楚明白,净胜球一样总进球数多的队胜出。谁定的这臭规矩!欧洲都是算相互间的胜负场。”他恨恨地朝地毯上吐了一口吐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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