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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利川市人民医院的病房里,我酣睡了两天。
这两天里,与其说在接受治疗,不如说是在睡觉。但我并非沉睡不醒。其实每天我都会醒几次,虽然每次醒来时间很短。在短暂的清醒状态下,我也不跟人说话。我看着医生和护士,自认为话都在眼里。他们只是没领会到。
管他呢,我只想睡觉。直到第三天,我才睡够。
一大早,查房的医生就来了。“今天好多了。”他甚至没看我,就拿起病床前面栏杆上挂着的记录板看了看,“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我说,“很好。”
我嘴里第二个“很好”,其实是自言自语,是在对自己能够重新用语言进行表达,表示欢迎。但医生可能不知道这点,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可想而知,病人若像这样对医生说话,对他们来说当然是一种肯定。
“你已经没事了,很快就会康复。”他笑着对我说。说完,他就和女护士一同离开,查别的病房去了。我已经发现,医生其实并未对我做什么。我也没什么需要他费心之处。我通身上下,几乎毫发无损。
病房里只有我一个病人,所以无法通过观察其他病号的情况,来判断这是哪种病区。但我想应该是外科住院区。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医疗费用如何结算。据我了解,如果不能预付费用,医院通常不会对病人进行治疗。不管怎样,我现在还没什么精神来考虑这些问题。这两天,我总在重复做一个梦。醒来后,梦中的情景也久久不肯散去,还在眼前晃悠。
这个梦,就是在洞子里蹒跚前行,迷迷糊糊那段时间做的。那时候,我不知道那是个梦,还以为是脑子有问题,是幻觉。出来后,那段记忆还在重复,就不会是幻觉了。这几天,那个梦常常不分昼夜的袭来,而且越来越详细,情节越来越丰富。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做的,就是那个被人拖走的梦。我好像是躺在板子上被拖走的,但没看见拖我的是什么人。也许不是人,是某种可以拖拽的工具。我好像被拖回了幽暗潮湿的地下溶洞,那个四周满是孔穴,犹如蜂巢的地方。很奇怪,我闭着眼,却能看见有个“人”正俯视着我。那人戴着面罩,罩着长袍,看不出相貌,甚至从声音上,也不太听得出性别。我是以直觉,判断他为男性。
“需要换一个吗?”那人在问。他的声音就像是由破裂的金属片相互摩擦而发出来的,非常难听。
我以为他在问我,准备试着回答,却听见另一个声音说:“不用吧。我看他很好。还没见过能这么快就适体的,他表现非常好。”
原来,洞里还有个人。我又“看见”了这个人。他穿一件黑色斗篷,头罩在斗篷里。因为光线原因,我看不见他的脸。这人嗓音尖细,也不好听。同样基于直觉,我认为这也是位中年男性。
“不是他表现好,是宿主。”先前那人说,“还没找到他吗?”
“还没找到。不知摔哪里去了。”
“应该找到他,弄清会分体的原因。”
“我会派人继续搜索。”
“好吧,恢复了,就让他回去。”
“明白了。”
“是个很好的个体。”戴面罩的人低下身,仔细看我。
随着那人身体靠近,一股无形的力量随之袭来。我的心脏开始狂跳,血管里咚咚作响,像要爆裂似的。我眼前一亮,就醒了。
今天,我又做了那个梦,时间大概在下午输过一次水之后。我认为完全没必要给我输水的,但护士说,反正钱已经缴了。我说,那就别浪费。
输着输着,我就睡着了。同样,又做了那个梦。
当我再次醒来,已是夜间,房顶亮着灯。不知为什么,这次睡醒之后,状况好像发生了反复,再次感觉昏昏沉沉,恹恹欲睡。我看见窗帘被拉上了,外面隐约有光,所以也可能还不太晚。我听见有人小声对话。接着,一张熟悉的面孔从上方俯探下来。那张面孔五官端正,浓眉大眼,皮肤上毛孔很粗。
见到老谢,我感到很高兴,但眼皮子沉重,睁不开,于是又睡了。这次的倦意很强烈,
可能是用药的关系。刚才,听见老谢在向人了解我的情况,一个女的声音说,刚用过药,我会很安静。很多药都有副作用,能让人睁不开眼,看东西模糊,甚至出现重影。不过,我不知道他们为何想让我安静。
我又不愿意说话了,并再次变得嗜睡,就跟前两天一样。也许是治疗进入了强制睡眠的新阶段。而且,我又多次做了同一个梦。我甚至想,梦里那位戴面罩的家伙,潜意识里,会不会就是老谢。这个事,千万不能让他知道。我不能让我的好兄弟知道,在梦中,我会这样看他。
老谢来了之后,病房里有了明显变化。医生很少来了,至少在我每次短暂清醒时,没见他再来过。这期间,护士也换了人。新来的护士戴着大口罩,只露出两只眼睛。那眼睛很漂亮。每次醒来,我几乎都能看见老谢。有时,他身后还跟着两个陌生人。不知是不是错觉,我认为自从老谢和陌生人来了之后,医生和护士好像都开始刻意回避我。除了那位眼睛漂亮的护士。
由于各项体征检查结果都显示为正常,我很快就出院了。老谢替我办了出院手续,医疗费可能也是他帮忙结的。回头,得记着把钱还给他。我还是不太想说话,体力也没恢复,路都还不太走得稳。离开时,我本想跟医生打个招呼,道声感谢,可没看见他。护士站也没人,那会儿,她们不知去哪儿了。就像要专门为我的离开留出空间,这天,整层楼都没什么人。
老谢跟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把我搀扶下楼,又扶着我,上了停在住院部楼下玻璃门外一辆黑色别克商务车。
这期间,我始终没跟老谢进行交流。好几次想问问他,可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我只能发一些简单的音,用一些简单的,就像小孩刚学说话时使用的短句。我想,这可能是由于当初从洞口摔下去撞到了脑袋,大脑中负责语言的部位受损所致。那时不用跟人说话,所以没发现。我见过许多因头部受损导致语言障碍的病例,但没听说这种情况还会反复。希望只是暂时的。
由于药物作用,我一上车就睡着了,而且睡了很久,最后是怎么下车,怎么进房间,这些经过统统都不记得。我一定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
我住的地方干净整洁,环境相当不错,估计是某个酒店,也可能是市里某处康复中心。给我用的药具有很强的镇静效果,能让人睡得香。毕竟睡觉对康复很有帮助。令我感动的是,老谢还为我找了护理人员。好的康复保健服务收费都不便宜,而且不是哪里都有。做护理的姑娘长得很漂亮,脸上有两个酒窝,笑起来很好看。尤其是她那双眼睛,跟医院最后来照顾我那位护士一样漂亮。漂亮的女护理每次来都要给我打针。她打针的动作相当熟练,每次都会先仰起头,将注射器里的空气推出去,直到从针尖上冒出一串液体为止。然后,她就会面带微笑看着我,而不去看注射器和将要扎针的地方。不知不觉,针就打完了。
这期间,我几番都想跟她说声谢谢,但因为语言表达迟缓,每次总是话还没出口,针头就扎进了膀子里。那针剂效果显著,立竿见影。我的视线很快变得模糊,姑娘的身体变成一双,行走时交叠在一起,看起来很有趣。朦胧中,我还看见,在她身后有个圆形物体,仿佛是个灯箱,看起来就像月亮被挂在了墙上。大多数时候,姑娘还没离开房间,我就已经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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