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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这样坐着真是累呀!
“最近课业如何了?”。
严老夫子问话的内容甚至语气都跟以前没什么变化,直让唐成恍然间似乎回到了没去县学前的日子,当下收了脸上的笑容,端肃着老老实实的回答了这些日子地功课。
严老夫子静静听完后,就按他说的内容出了几道考校题目,四书里面的内容唐成回答的倒是不错,但到县学里正在教授的《尚书》时。唐成不免卡了几回壳儿。
自从去年开始上村学以来,唐成在严老夫子的考校面前表现的一直不错,像眼前这种卡壳儿的情况实是前所未有,更别说现在地他还到了县学。
跟老师许久未见,见面就出现这样的情况,唐成着实是尴尬,哎!只怪这些日子实在是太忙了,而严老夫子出的题目又着实太冷偏了些。
“当日老夫确是力主你进县学”。沉吟了片刻后,严老夫子中正端凝的声音响起道:“不过现在看来却是错了”。
老师这话是什么意思?唐成诧异的看着严老夫子。
“你天资颖悟,又知勤力,若能一心向学,则于学术一途上实是大堪造就,当日老夫力主你前往县学正是希望你能打牢根底”,言至此处,历来心志坚毅的严老夫子竟然叹了口气。“孰知你甫入县学便诸事缠身,似这般忙忙碌碌下还习得什么书,做得什么学问?”。
严老夫子说到最后两句时,言语里已带上了浓浓的愠怒之意。
当下唐成既觉惭愧,却又感激严老夫子对他的用心。因准备将来要参加科举。所以唐成对习书没什么意见,但要说到做学问,不管是经学还是训诂之学都是在故纸堆里用功,他对此实在是半点兴趣都没有。但这话却还不能跟严老夫子说,否则他真不怀疑老夫子能立时把他从屋里撵出去。
时空隔着一千三百年来,唐成与严老夫子之间对于做学问地态度迥然两样,这种态度的差异根源于思想的不同,实是没法解释和说明清楚的问题。
片刻后,严老夫子的声音又响起道:“县学里讲《五经》虽然也有诸家解经,但主要也是着眼于基础,这个便是我也教得。看你如今这情形,莫如便辞了县学回来随我习诵《五经》如何?”。
唐成再也料不到老师竟然会说出这样地话来!辞了县学回来,那岂不是说连县衙里的职司也得辞了?这……怎么可能?
但要拒绝的话又该怎么说?严老夫子这意思分明是要授其衣钵,将此生的最后心血尽数花费在他这个学生身上,面对这份拳拳心意,又该怎么说才能不让他老人家伤心?
正在唐成心下踯躅,不知该怎么开口地时候,严老夫子已通过他的表情看出了答案。“罢了。你若不愿也就罢了”,老夫子说完话的这声长叹只有说不尽的失望与苍凉!
“老师。我……”,心中一热的唐成几乎要脱口答应了,话到嘴边才总算拼命忍住。
“罢了,你不用再说了”,严老夫子站起身来,往屋里的书架边走去,边走边道:“似你这般年纪想出仕也没什么,只是不经科举之路,于仕宦途中注定只能沉沦下僚,若要科举,天下英才如此之多,那功名又岂能幸得?”。
“学生此后一定加倍努力”,除了这句之外,唐成实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你若能如此自然最好”,从书架前回来的严老夫子手上拿了两件物事,一册书卷并一柄戒尺,先将书卷放于一边儿后,严老夫子手持戒尺到了唐成面前,“伸手出来!”。
唐成直当严老夫子是因刚才检查课业的事要责罚,当下就依了村学及县学中地规矩,站起身来将手掌平伸出去。
“你如今已入县衙,虽是小吏,终究也算踏上了仕途,我既与你有师徒名份,有些话就不得不交代了。”
“老师请说”。
“子谓子产曰:‘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啪”的一声,严老夫子手中的戒尺重重打在了唐成手心上,“既入公门,不忠不臣之事不可为”。
严老夫子打的可真不轻,疼的唐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是”。
“啪”的又是一戒尺,“残民以逞之事不可为”。
“是”
“唔,这柄戒尺随了我三十年,你好好收着吧,别忘了今日所言”,两戒尺打完,严老夫子将手中戒尺仔细端详了一番后,珍而重之的放在了唐成手上。
唐成焉能不明白严老夫子的意思?当下恭敬地收了戒尺,“弟子定不忘老师教诲”。
严老夫子点点头,伸手拿过书案上地书卷递给了唐成后,便摆摆手道:“你去吧,去吧!”。
严老夫子的声音里直有说不出地意兴阑珊之意,听的唐成心里涩涩的很不好受,待要张口说什么时,严老夫子再次挥了挥手,“去吧!”。
“弟子告辞,改日再来探望老师”,拒绝承继衣钵让唐成实难再说什么,恭敬的行了一礼后,捧着戒尺和书卷出了书房。
这是一本手抄《论语》,唐成用略显红肿的手翻开扉页,就见上面题写的是一句出自书中的话:“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义”。
看到这本手抄本的《论语》,唐成才知道他的拒绝对于严老夫子来说有多伤心与失望,刚才如果他答应辞了县学回来的话,严老夫子断不会再拿戒尺,而这本手抄本的《论语》该就是正式入门的见面礼了。
“老师!”,唐成心里又酸又热,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停住步子回身向严老夫子的书房深深一礼后,转身疾步而去。
出山南东道金州向东前往淮南道的官道上,此时正有四骑长程健马疾驰奔行。
跨坐在马背上的吴玉军左扭扭屁股,又动动身子,一脸苦色的向身侧的唐成道:“阿成,悔不该没听你的,他娘的,这长途骑马真是受死罪呀!”。
唐成现在的脸色也不比吴玉军好上多少,他学会骑马没多久就赶上这样的长途奔驰,不说脸上风吹的难受,单是腰腿就僵硬酸麻的难受。“想想扬州的勾栏,老吴你就有劲了。累是累点儿,但毕竟比马车快多了”。
见唐成同样是一脸土色,吴玉军哈哈一笑,“对,好辰光在后头,阿成,我这些日子可是憋足了火儿,这都小十年了,还是头一次早上一起来就金枪不倒……”。
“好稀罕,我天天如此”,唐成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这话你都说的不下八遍了,还不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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