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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律里,押解犯人,但凡有牢城营处,路经便须借宿其中,差拨有差拨的去处,犯人有犯人的自在,那几个节级牢子,将自家的床铺展了,眼见天黑,不见那两个,便来告道:“他也有他的去处,不必担忧,只管在小人们这里歇了,必不来问。”
又道:“此是个规矩,若无保举,不得出牢城营,倘若他两个肯容,也是去得。”
赵楚道:“不好教你几个受罪,只寻个干净的,铺了草堆便可,休教他两个起疑。”
牢子们推脱不得,只好将个干净地带腾将出来,又细细铺了谷草,万千告罪,个个告退出来,那牢头道:“京师里来的,横的紧,不可与他龌龊,只管教几个小的看住了,你我各自回家,休要冲撞。”
于是各自散去,赵楚看崔念奴和衣躺了,歉然道:“委屈些你,好端端跟了受苦,倘若快马往青州去等,哪里连累?”
崔念奴笑道:“大郎身边,都是快活,奴奴方知,只是苦厓,最是煎熬。陪了大郎,心中快活,甚么连累,奴奴不觉。”
赵楚便奇道:“董超薛霸两个厮,又不知做甚么鬼,此时竟也不见回来。又那梁红玉,做甚么算计,要赚俺分明与卢俊义比个高下?”
崔念奴道:“她有这心思,大名府里却是无须担忧的,只怕万人瞩目里,先教那卢某败了你,好歹三山五岳的汉子面前落了不好,而后往大名府外寻个山贼出没地带,或是下毒,或是教些军汉来杀,渐渐去了你名头,三五载过后,谁人念起你来?”
赵楚略有不信,只想那梁红玉,如何能做此腌臜手段?
崔念奴知他心想,劝道:“大郎不屑与那有头脸的交情,自是不知,他等心里,你我,贱人,性命好不值当,将些人命,拿来换取个上进,尤在这世道里——想她梁某,传闻弓马娴熟,等闲好汉近身不得,大名府里有个急先锋,若论正经厮杀,她非是对手,只远远里羽箭攒射,近了拼命拿人,那急先锋,又知她来头远大不敢轻慢,因此时常落败。这等人,只求上进,旁人顾忌不得。”
又道:“这等奇女子,倘若往风尘里流落三五年,便端得是个了不起的,生在那官宦家里,争权夺利,血腥自幼便知,况且在这等人心里,你既恶了天子,便是个该杀的,怎肯有寻常人的怜悯?”
赵楚沉吟片刻,道:“好便好,休管是谁,便是个圣人,要待杀俺,俺也须先砍他头颅放着吃酒——恁地,凭甚么俺便该死,他忠君也好,报国也罢,俺也不须拦着!”
崔念奴放下心来,道:“奴奴知怕大郎仁慈太过,不舍坏了好汉子的性命,须知,这世间,惟惟自家个的命,最是宝贵,没了命,那便甚么也没了。”
赵楚揽她纤腰,耳鬓厮磨,道:“自是如此,念奴与我,本是一命,比那宝贵的,更尤过之!”
崔念奴道:“好是好,只先歇了,明日里,休都依了她的指派,要比武,想那卢俊义也该知些规矩,不来先保大郎外出,不可去。便是保了,也须他以着礼,一般儿好汉子的规矩请你往府上,不可轻辱了身份。”
赵楚叹道:“甚么身份,阶下囚一个,猪狗般的董薛二人也能呵斥,泼皮样的衙役也能打杀,管那许多作甚!”
崔念奴不悦,道:“大郎若要成事,只是寻个安稳所在,倘若意外,也须有人拼了性命来报知——此番应自何来?恩情交付远远不够,想大郎京师里,接济过的好汉,何止千百?中原大地,自南往北,不数百里便有一人,若这一路走来要得个周全,须靠着他等得力气,因做甚是?非是害人,只求不来损己,大郎名声满天下,本便是极好的勾当利用,也是寻常性子,无非多些好的规矩,怎地不稍稍用些手段,既不害人,又能利己?”
赵楚甚是糊涂,问她:“贤妻教我?”
崔念奴道:“那士林里,有名声,古有陈子昂摔碎千金琴,开国来也有个程门立雪的杨时,他都好大名头,从何而来?本身是有本事的,然则即便有补天手,不往宣扬,谁人知来?这江湖里,也有名声,有的,诚然是个人物,名声不出百里乡野,有的,不过中人之资,却能扬名天下。想大郎一身的本领,于外,与西贼征战数年,累身伤痕;于内,散尽家财,资助好汉,结交天下。如此好底子,只在京师里人人敬仰,为何?一则,大郎不善扬名,须知人心本便善记仇而忘恩,所谓刻薄寡恩,也正是如此!”
赵楚早知崔念奴心有乾坤,竟不知至此,整容坐起,用神请教,道:“都说家有贤妻,可抵通天的恩路,竟不知身边,有个女诸葛,念奴只是说来,件件依你。”
崔念奴嗔他作怪,将身子依偎了来,道:“二则,京师里人来人往,大郎名头,是为他人传出天下,只看这一路,出了京师地界,但凡行客,都知大郎姓名,却不知大郎的好,为何?大郎非是他乡里人,他乡里,与你也无半分瓜葛。如今到了大名府,卢俊义名满天下,远不及大郎,却他如何能公认个天下枪棒第一的?许多人都捧他,赞他,仰仗他,牵连他,大郎既要往青州,一路走来,免不得许多较量比拼,既是在所难免,也该今后心里有方圆,不去求他,不去傍他,他若不服你,也要来约战,既在他地头上,便该他知规矩下了帖子来请,不然,大郎自往门上去了,少不了那心思狭窄的说你情况,便是有心胸广阔的,见大郎不知规矩,虽喜你爽快,却要笑你急躁不知礼,如何是好?”
赵楚点头道:“正是,只说原来心觉不好,只是说不来好歹,贤妻一番话,不啻拨云见日,念奴若非我妻,一路来算计,赵楚早死无葬所,真真想起便不寒而栗。”
崔念奴叹道:“若非大郎,奴奴肯为谁人算计?郎以亲爱待我,我自以百倍报答。师师聪慧,胜我百倍,只她最知你心,早间都在身边,只望你受些可担待的苦头自行明了不肯分说,非是她狠心,却是不知,大郎豪迈,这等心思,便是有了,也不肯用。如今奴奴是个旁人眼里都担待骂名的,光明的,大郎勾当,这等算计,奴奴都落了便是。”
赵楚道:“哪里肯,虽是念奴说来,却是我做了。既是我做的,便是我,不教你担待别人分说,落你的不好,我便十分不爱。”
崔念奴紧紧拥了他,缓缓道:“大郎也须谨记,这番话儿,你也当好生理会,倘若某年月奴奴不在了,天大的担待,都须你一个肩起。”
赵楚奇道:“如何说这丧气的话?这世间的男子,我也知将家眷妇女,当宅内的资财看待,譬如汉末刘备,亡命江湖,妻子沦丧他人手里,也不顾及——这等人物,赵楚做不来,也不愿做来。念奴且不可生了离去之心,既与你相约,平生寸步不离,纵然死了,盘旋身侧,只盼地下相会,共赴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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