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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内计较已定,慕容彦达乃是个实权的文官,位在众人之上,当时面含忧色,令将张叔夜好生照看,似是自语低声叹道:“朝廷里,善将军者,太尉童贯而外,便是张嵇仲,倘若此时临阵换将,于军心有妨,又当奈何?!”
诸将多是不比这等文官整日勾心斗角遣词琢句的,闻声讶然,倒是岳飞,果然灵通,于是请教道:“既是知州计较,当急取宗太守来。此前,此间大事,怎生个表奏朝廷,当由知州定夺,小将们无不依从。”
一面分说,目视众人,关胜恍然,虽是不愿,也无可奈何,只好也道:“太师府处,某便以知州之意,兼以实情上报,毕竟天子驾前分晓,尚看知州心思。”
慕容彦达大喜,有心诸将看在眼里,暗自叹息,朝廷里素以忠贞名望如慕容彦达这等忠臣犹是这般不堪,这天下,果然已要乱了么?!
这厢里定计,一面遣使往隐秘所在搬取宗泽,慕容彦达修书一封,号称以“反贼先败于清风寨,主力折损大半,又损小部于青州地界,下臣诸人,屡败屡战,祈能早日平定反贼,以报天子厚恩”,又遍传众将,夤夜使人发往京师。
且不说他,阮小五得了安排,只见慕容彦达竟果然引青州大半军马来赚功劳,心下大喜,愈发畏服崔念奴,引著本部五百余骑,绕开来路,抄着近道,杀奔青州城而来。
待近时,城头逻卒慌乱奔走,呼喝连天,那城门渐渐落闩,无措时候,内里一声喊,杀出一行人来,十分悍勇,奔至城头下,杀散官军敞开城门,阮小五大喜,引军方进,看时,正是郑天寿。
这厢渐渐安定,崔念奴引大部人来,两厢会和,孙安告辞而去,引着三百余人,卷入质库里,将那金珠宝贝,席卷一空。又杀入知州府中,各类典籍制张,一把火烧个干净。
崔念奴随后赶来,眼见孙安处事妥当,便令时迁密取安排青州府内密探,交付以金珠宝贝,谓道:“此地非我军久留之处,片刻便走,你等留守城内,时日尚久,这等金珠宝贝,先行隐藏,风声过后,可取小半用以招纳人手结交豪杰之士,剩余各部,安定之后,自有弟兄前来接应,往后山寨里充作耗费,最是妥当。”
内里有果敢机敏的,趁机问道:“娘子既不能时时事事理会,当教以小人,倘若此地风声松懈,将这密探处往四方阔张,可有教底?”
崔念奴笑道:“此乃你等行事,不该多问。奴既随了大郎,你等当时时谨记,行此事,都为大郎,非是为我。往后上山,官军必然围剿,脱困不知几时,最要紧变故担待,都在你等身上,一则不可大意,二则若有良机,自行其变。”
这一行悄然隐去,那熊熊火焰,将青州钱粮录簿焚烧一空,依照朝廷法制,只怕青州府往后时日里,将不能知兵,兵不能知将,乱作一团,便是衙门里,崔念奴安排下精干人等,最是有机可趁。
至此,石宝心服口服,这女子,本领都是袖中,人不能测知也!
当时请教:“那两处官儿会和,兵多将广,围困青州旦夕之间,须不知更要脱困,疑惑便在此处等候哥哥与花荣兄弟?不如先安排了人手,把守城门,休教官军有机可趁!”
崔念奴笑道:“不必,青州虽好,终非久留之地,众位当严令各处弟兄,备足三五日清水干粮,想必大郎探听讯息,归来便在这一时半刻。往后东进西向,非奴能做主。”
见众人不解,念奴又道:“张叔夜,清流名臣,一日三败,羞怒攻心,便是能强撑了理事,有何面目见人?无论真假,自当歇息半时。因此,如今这一泼官军里理事的,既非次路统军关胜,更非旁人能及,慕容彦达身为一府知州,必定举他为首。此人好行大事而惜身,欲图大功而恤命,表以宽和待人而实则多疑,兼且麾下,各路人马并不一心,军心未稳,纵有急切要攻城者,慕容彦达必然不敢,生恐又遭中计。因此,大开城门,教城内官军逃奔往去报讯,天明之前,慕容彦达自当围而不攻,时辰久在我手。”
孙安奇道:“这当官的,何时果然能齐心协力?慕容彦达驱使张叔夜亲信攻城,折损也非他所有,他又有何不应?”
琼英拊掌而笑:“孙安哥哥,我却想在你前头去也——经此一战,慕容彦达升官之路,三五年里只怕不能畅通,进而不得,只好求个自守,青州便是他家所有——在这厮眼里,这里的都是贼寇,无所不敢行者,白日里便能一把火烧却数条长街,倘若夤夜他来攻打,我等发作起性子,一把火烧了这青州府,只怕他那官帽儿,三五日里便给赵家老官儿摘去!倘若是你,万贯家财眼见能守得住,一时急切便将不翼而飞,你宁肯不宁耐半日么?”
孙安沉吟片刻,又问道:“只是待到了明日,他也得纵兵攻打才是,又作甚么说?”
琼英倒不曾想了这处,崔念奴笑道:“三败张叔夜,其一为削官军锋利,其二,便是要引出老将宗泽。此人老成稳重,久持兵事,如今引著后军不知潜藏何处,于我军便是个致命祸端,张叔夜既不能理会军事,慕容彦达自也不肯引火烧身,无论关胜诸将,无一能服各路军心,宗泽必定出面。因此,慕容彦达只消苦撑半夜,明日时分,主将便是宗泽,到时这老将若有良策破城,保他根基不动,自然大喜。便是青州府毁败,也在宗泽身上,于他何干?”
众人奚笑,急忙各自备足清水干粮,斥候回报官军已分了四路四面围来,崔念奴便令一时起身,要自西门悄然潜出。
不了方在门口,迎面撞见两骑也自悄然潜来,视时,正是赵楚并了花荣二人。
于是会和,折头方出了西门,往小道去山内行不三五里,青州城外,官军潮水般四面包抄,远远只见并无一人闯入,就此扎住阵脚,但见斥候军飞马各处奔走联络不停。
石宝心直口快,将这一日半夜里生事,与赵楚分说仔细,赵楚不禁愈发将这念奴刮目相看,笑道:“念奴,真袖手有武侯之才,得之何幸也!”
崔念奴怀抱金鞭,拂发而笑,只听花荣说一句“江州蔡九”,心神一动,暗道:“莫非大郎所图者,竟另有其它?”念及所闻江湖里传言,京师里风波,她若有所悟。
石宝又问去处,赵楚道:“探听已知,宗泽要剿我,议以徐徐图之步步为营,与张叔夜不合,自引后军,如今更不知去向。念奴一番调遣,此人必出,这老将,不比张叔夜,实乃真正知兵之人,以俺所思,他当判知我军去向当在西,因此设伏于彼处——却他不料这里一番变故,此人虽必定来主军,麾下未必能动,埋伏处并不知,当是一处祸患,我有一计,正好用他!”
琼英拊掌而笑:“大郎且莫说出,念奴心中,定已有了计较,前日东来路上,听你讲那三国的俗话,有个周郎,与那诸葛武侯掌心里出计,不如效仿前人,权且当作美谈。”
崔念奴一笑,手指东方,赵楚脱口正出两个字来。
这正是:浅滩休作困龙水,一代后人掀前人。
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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