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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党,赵殿元就想起一位故人,车夫夜校的教师,地下党田宇飞田先生,他的党夺了天下,他也该当上大官了吧,但是当他提出这个问题后,小姑婆和吴涛都摇头不止。

“搞不好被牵连进政治案件,没有善终。”小姑婆说,“潘汉年,关露,侬晓得伐,解放后冤狱几十年,八十年代才平反昭雪。”

赵殿元说:“我晓得啊,我和关露还有一点交集,是通过曹先生的介绍,托她搭救一个人。”

潘家宁说:“潘汉年我也晓得,曾经有一部电视剧就是讲他的,我记得他是解放初上海的副市长,正市长可是陈毅元帅。”

小姑婆说:“潘汉年且不说,那案子太复杂,就说关露,背负了一辈子的汉奸骂名,终生未嫁,太折磨人了,换成一般人,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潘家宁查了一下关露的百度百科,一目十行浏览完,眼圈就红了,关露是奉命打入敌人内部的红色间谍,抗战胜利后被打为汉奸,组织因为一些原因没有给她昭雪,反而在解放后同样以汉奸罪名两度将其下狱,直到1982年平反,同年冬天,她完成了回忆录之后,在十平米的陋室里服药自杀。

关露在服药之前想到了什么,是当年的深入魔窟、忍辱负重,还是后来的肝肠寸断无人诉说,她应该走的坦然吧,毕竟组织上给她昭雪了,她的牺牲是有人知道的,是会被世人记住的,注定留名青史,想到这一点,勉强能让潘家宁好受一点了,如果是含冤而死,那才叫死不瞑目。

潘家宁再去搜曹宇飞这个名字,没有找到符合条件的历史记载,也许这个名字只是潜伏所用的化名,也许相关记录已经湮灭在海量的牺牲者名单里,总之曹先生在历史上没有留下名字。

小姑婆忽然一拍桌子:“想到了!”

赵殿元一喜:“你知道曹先生的下落?”

小姑婆说:“你不是问还有老住户住在二十九号么,我想起来了,二楼大卧室住家就特别老资格,论年龄比我大二十岁,但是论辈分和我一样的。”

赵殿元立刻就猜出是谁了:“是小红,梅英的使唤丫头。”

小姑婆说:“是的,后来小红找了个工人结婚,街道把梅姨的房子分配给他们住,伊男人是南下干部,小红嘛,丫头出身,成分高,在居委会做副主任,穿着列宁装趾高气扬的,伊生了四个孩子,三男一女,伊拉只和王沪生一起玩,后来听说分家吵架闹得挺凶,现在伊还活着,和大孙子住在一道,和其他子女孙辈都不来往了。”

赵殿元想象不出一个威风凛凛的小红是什么模样,他印象中小红只是个两眼分得很开,笨手笨脚的小女孩,这是他仅存于世唯一的老邻居了,他说:“我得去看看她。”

今天太晚肯定来不及,要看也只能等明天,潘家宁表示也要去,吴涛说贸然登门不合适,不如我和你们一起去,我事先联系一下社区,让他们派个人陪同。

……

次日,两位年轻的助理又来到华师大钱清源研究室,百度上搜不到的历史人物,对于专业研究者来说只是小事一桩,钱教授很快就从赵殿元提供的重要线索中梳理出了头绪,找出了曹先生的真实身份。

曹宇飞这个名字是化名之一,对于革命者来说,姓名仅仅是方便开展工作的代号而已,钱教授找到一张老照片,是1948年京沪杭警备司令部存档的行刑照,曹先生穿着白衬衣,五花大绑,脚戴铁镣,插着犯由牌,不羁的头发飘舞着,周围警戒森严,铁甲车压阵,军警宪特云集,兴师动众,黑云压城,曹先生慷慨赴死,脸上却没有半分恐惧麻木,只洋溢着笑容,那是胜利前的喜悦,发自内心的坦然。

赵殿元不禁用自己的思维去揣测曹先生的内心,牺牲在胜利前夜,不觉得惋惜么,不过和那些牺牲在最黑暗时期的战友相比,知道革命已经成功,所有的牺牲都有意义,何尝不是一种幸福,也许曹先生此刻在期待与九泉之下数以百万计的同志们会面,告诉他们胜利的消息,这是何等大无畏的精神啊。

“我还记得第一次听曹先生的课。”赵殿元感慨道,“是藏大咬子带我去的,听完课我拉曹先生回去,他送我一本萧红签名的书……”

钱教授流露出奇怪的表情:“藏大咬子?”

赵殿元解释道:“他也是拉车的,是阿贵的老乡,认识那辆车,这名字是有点奇怪。”

钱教授说:“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说,我知道这个人,近现代史上也有他一笔,他的死震动了中国,一个沈崇,一个臧大咬子,一北一南,一女一男,一个是社会地位相对较高的女大学生,一个是卑微的人力车夫,在美国兵眼里都是一样可以欺凌的,臧大咬子是被美国水兵一拳打死的,只因为他斗胆去索要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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