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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三百五十四章观音禅院(两章合一)

这边那唐僧正在默背那紧箍咒,准备到时候对付那孙悟空,而这边那孙悟空则没有回花果山,在跑到多年前的友人家中私混了一番之后,被友人劝说,准备再投那唐僧,这孙悟空正走,却遇着那南海观世音菩萨。那观世音问道:

“孙悟空,你不受教诲,不保唐僧,来此处何干?”

慌得个行者在云端里施礼道:

“向蒙菩萨善言,果有唐朝僧到,揭了压帖,救了我命,跟他做了徒弟。他却怪我凶顽,我才闪了他一闪,如今就去保他也。”

观世音点头道:

“赶早去,莫过了念头。”

言毕各回。这行者,须臾间看见唐僧在路旁闷坐。他上前道:

“师父不走路?还在此做甚?”

三藏抬头道:

“你往那里去来?教我行又不敢行,动又不敢动,只管在此等你。”

行者道我往东洋友人家讨茶吃吃。”

那三藏摇头道:

“徒弟啊,出家人不要说谎。你离了我,没多一个时辰,就说到龙王家吃茶?”

行者笑道:

“不瞒师父说,我会驾筋斗云,一个筋斗有十万八千里路,故此得即去即来。”

三藏道:

“我略略的言语重了些儿,你就怪我,使个性子丢了我去。象你这有本事的,讨得茶吃;象我这去不得的,只管在此忍饿,你也过意不去呀”

行者道:

“师父,你若饿了,我便去与你化些斋吃”

那三藏此时却有了计策,摆手道:

“不用化斋。我那包袱里,还有些干粮,是刘太保母亲送的,你去拿钵盂寻些水来,等我吃些儿走路罢。”

于是 那行者就去解开包袱,在那包裹中间见有几个粗面烧饼,拿出来递与师父。又见那光艳艳的一领绵布直裰,一顶嵌金花帽,行者看见这花帽十分喜欢便问道:

“这衣帽是东土带来的?”

三藏就顺口儿答应道:

“是我小时穿戴的。这帽子若戴了,不用教经,就会念经;这衣服若穿了,不用演礼,就会行礼。”

行者道:

“好师父,把与我穿戴了罢。”

三藏道:

“只怕长短不一,你若穿得,就穿了罢。”

行者遂脱下旧白布直裰,将绵布直裰穿上,也就是比量着身体裁的一般,把帽儿戴上。三藏见他戴上帽子,就不吃干粮,却默默的念那紧箍咒一遍。行者叫道:

“头痛,头痛”

那师父不住的又念了几遍,把个行者痛得打滚,抓破了嵌金的花帽。三藏又恐怕扯断金箍,住了口不念。不念时,他就不痛了。伸手去头上摸摸,似一条金线儿模样,紧紧的勒在上面,取不下,揪不断,已此生了根了。他就耳里取出针儿来,插入箍里,往外乱捎。三藏又恐怕他捎断了,口中又念起来。他依旧生痛,痛得竖蜻蜓,翻筋斗,耳红面赤,眼胀身麻。那师父见他这等,又不忍不舍,复住了口,他的头又不痛了。行者道:

“我这头,原来是师父咒我的。”

三藏道:

“我念得是紧箍经,何曾咒你?”

行者道:

“你再念念看。”

三藏真个又念,行者真个又痛,只教:

“莫念,莫念念动我就痛了这是说?”

三藏道:

“你今番可听我教诲了?”

行者道:

“听教了”“你再可无礼了?”行者道不敢了”

这孙猴子他口里虽然答应,心上还怀不善,把那针儿幌一幌,碗来粗细,望唐僧就欲下手,慌得长老口中又念了两三遍,这猴子跌倒在地,丢了铁棒,不能举手,只教:

“师父我晓得了再莫念,再莫念”

三藏道:

“你欺心,就敢打我?”

行者道:

“我不曾敢打,我问师父,你这法儿是谁教你的?”

三藏道:

“是适间一个老母传授我的。”

行者大怒道:

“不消讲了这个老母,坐定是那个观世音他那等害我等我上南海打他去”

三藏道:

“此法既是他授与我,他必然先晓得了。你若寻他,他念起来,你却不是死了?”

行者见说得有理,真个不敢动身,只得回心,跪下哀告道:

“师父这是他奈何我的法儿,教我随你西去。我也不去惹他,你也莫当常言,只管念诵。我愿保你,再无退悔之意了。”三藏道:

“既如此,伏侍我上马去也。”

那行者才死心塌地,抖擞精神,束一束绵布直裰,扣背马匹,收拾行李,奔西而进,却说行者伏侍唐僧西进,行经数日,正是那腊月寒天,朔风凛凛,滑冻凌凌,去的是些悬崖峭壁崎岖路,迭岭层峦险峻山。三藏在马上,遥闻唿喇喇水声聒耳,回头叫:

“悟空,是那里水响?”

行者道:

“我记得此处叫做蛇盘山鹰愁涧,想必是涧里水响。”

说不了,马到涧边,三藏勒缰观看,但见——涓涓寒脉穿云过,湛湛清波映日红。声摇夜雨闻幽谷,彩发朝霞眩太空。主千仞浪飞喷碎玉,一泓水响吼清风。流归万顷烟波去,鸥鹭相忘没钓逢。这师徒两个人正然看处,只见那涧当中响一声,钻出一条龙来,推波掀浪,撺出崖山,就抢长老。慌得个行者丢了行李,把师父抱下马来,回头便走。那条龙就赶不上,把他的白马连鞍辔一口吞下肚去,依然伏水潜踪。行者把师父送在那高阜上坐了,却来牵马挑担,止存得一担行李,不见了马匹。他将行李担送到师父面前道:

“师父,那孽龙也不见踪影,只是惊走我的马了。”

三藏道:

“徒弟啊,却怎生寻得马着么?”

行者道:

“放心,放心,等我去看来。”

这孙猴子说完他打个唿哨,跳在空中,火眼金睛,用手搭凉篷,四下里观看,更不见马的踪迹。按落云头报道:

“师父,我们的马断乎是那龙吃了,四下里再看不见。”

三藏道:

“徒弟呀,那厮能有多大口,却将那匹大马连鞍辔都吃了?想是惊张溜缰,走在那山凹之中。你再仔细看看。”

行者道:

“你也不知我的本事。我这双眼,白日里常看一千里路的吉凶。象那千里之内,蜻蜓儿展翅,我也看见,何期那匹大马,我就不见”

三藏道:

“既是他吃了,我如何前进可怜啊这万水千山,怎生走得”

说着话,泪如雨落。行者见他哭将起来,他那里忍得住暴燥,发声喊道:

“师父莫要这等脓包形么你坐着,坐着等老孙去寻着那厮,教他还我马匹便了。”

三藏却才扯住道:

“徒弟啊,你那里去寻他?只怕他暗地里撺将出来,却不又连我都害了?那时节人马两亡,怎生是好”

行者闻得这话,越加嗔怒,就叫喊如雷道:

“你忒不济,不济又要马骑,又不放我去,似这般看着行李,坐到老罢”

哏哏的吆喝,正难息怒,只听得空中有人言语,叫道:

“孙大圣莫恼,唐御弟休哭。我等是观音菩萨差来的一路神祗,特来暗中保取经者。”

那长老闻言,慌忙礼拜。行者道:

“你等是那几个?可报名来,我好点卯。”

众神道:

“我等是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一十八位护教伽蓝,各各轮流值日听候。”

行者道:

“今日先从谁起?”

众揭谛道:

“丁甲、功曹、伽蓝轮次。我五方揭谛,惟金头揭谛昼夜不离左右。”

行者道:

“既如此,不当值者且退,留下六丁神将与日值功曹和众揭谛保守着我师父。等老孙寻那涧中的孽龙,教他还我马来。”

众神遵令。三藏才放下心,坐在石崖之上,吩咐行者仔细,行者道:

“只管宽心。”

好猴王,束一束绵布直裰,撩起虎皮裙子,揝着金箍铁棒,抖擞精神,径临涧壑,半云半雾的,在那水面上,高叫道:

“泼泥鳅,还我马来,还我马来”

却说那条白龙一口吞吃了三藏的白马,便伏在那涧底中间,潜灵养性。只听得有人叫骂索马,他按不住心中火发,急纵身跃浪翻波,跳将上来道:

“是那个敢在这里海口伤吾?”

行者见了他,大咤一声“休走还我马来”

轮着棍,劈头就打。那条龙张牙舞爪来抓。他两个在涧边前这一场赌斗,果是骁雄。但见那——龙舒利爪,猴举金箍。那个须垂白玉线,这个眼幌赤金灯。那个须下明珠喷彩雾,这个手中铁棒舞狂风。那个是迷爷娘的业子,这个是欺天将的妖精。他两个都因有难遭磨折,今要成功各显能。来来往往,战罢多时,盘旋良久,却不知那条龙的,好象突然不能抵敌,打一个转身。又撺于水内,深潜涧底,再不出头,被猴王骂詈不绝,他也只推耳聋。行者没及奈何,只得回见三藏道:

“师父,这个怪被老孙骂将出来,他与我赌斗多时,怯战而走,只躲在水中间,再不出来了。”

三藏道:

“不知端的可是他吃了我马?”

行者道:

“你看你说的话不是他吃了,他还肯出来招声,与老孙犯对?”

三藏道:

“你前日打虎时,曾说有降龙伏虎的手段,今日如何便不能降他?”

原来那猴子吃不得人急他,见三藏抢白了他这一句,他就发起神威道:

“不要说,不要说等我与他再见个上下”

只见这猴王拽开步,跳到涧边,使出那翻江搅海的神通,把一条鹰愁陡涧彻底澄清的水,搅得似那九曲黄河泛涨的波。那龙在于深涧中,毫不理会,过了半天,突然跳将出去,骂道:

“你是那里来的泼魔,这等欺我”

那行者道:

“你莫管我那里不那里,你只还了马,我就饶你性命”

那龙道:

“你的马是我吞下肚去,如何吐得出来不还你,便待怎的”

行者道

“不还马时看棍只打杀你,偿了我马的性命便罢”

他两个又在那山崖下苦斗。斗不数合,这龙将身一幌,变作一条水蛇儿,钻入草科中去了。猴王拿着棍,赶上前来,拨草寻蛇,那里得些影响?急得他三尸神咋,七窍烟生,念了一声络字咒语,即唤出当坊土地、本处山神,一齐来跪下道:

“山神土地来见。”

行者道:

“伸过孤拐来,各打五棍见面,与老孙散散心”

二神叩头哀告道:

“望大圣方便,容小神诉告。”

行者道:

“你说?”

二神道:

“大圣一向久困,小神不知几时出来,所以不曾接得,万望恕罪。”

行者道:

“既如此,我且不打你。我问你:鹰愁涧里,是那方来的怪龙?他抢了我师父的白马吃了?”

那二神道:

“大圣自来不曾有师父,原来是个不伏天不伏地混元上真,如何得有师父的马来?”

行者道:

“你等是也不知。我只为那诳上的勾当,整受了这五百年的苦难。今蒙观音菩萨劝善,着唐朝驾下真僧救出我来,教我跟他做徒弟,往西天去拜佛求经。因路过此处,失了我师父的白马。”

二神道:

“原来是如此。这涧中自来无邪,只是深陡宽阔,水光彻底澄清,鸦鹊不敢飞过,因水清照见的形影,便认做同群之鸟,往往身掷于水内,故名鹰愁陡涧。只是向年间,观音菩萨因为寻访取经人去,救了一条玉龙,送他在此,教他等候那取经人,不许为非作歹。他只是饥了时,上岸来扑些鸟鹊吃,或是捉些獐鹿食用。不知他无知,今日冲撞了大圣。”

行者道:

“先一次,他还与老孙侮手,盘旋了几合。后一次,是老孙叫骂,他再不出,因此使了一个翻江搅海的法儿,搅混了他涧水,他就撺将上来,还要争持。不知老孙的棍重,他遮架不住,就变做一条水蛇,钻在草里。我赶来寻他,却无踪迹。”

土地道:

“大圣不知,这条涧千万个孔窍相通,故此这波澜深远。想是此间也有一孔,他钻将下去。也不须大圣发怒,在此找寻,要擒此物,只消请将观世音来,自然伏了。”

行者见说,唤山神土地同来见了三藏,具言前事。三藏道:

“若要去请菩萨,几时才得?我贫僧饥寒怎忍”

说不了,只听得暗空中有金头揭谛叫道:

“大圣,你不须动身,小神去请菩萨来也。”

行者大喜,道声:

“有累,有累快行,快行”

那揭谛急纵云头,径上南海。行者吩咐山神、土地守护师父,日值功曹去寻斋供,他又去涧边巡绕不题。却说金头揭谛一驾云,早到了南海,按祥光,直至落伽山紫竹林中,托那金甲诸天与木叉惠岸转达,那菩萨遂降莲台,径离仙洞,与揭谛驾着祥光,过了南海而来。 那菩萨与揭谛,不多时到了蛇盘山。却在那半空里留住祥云,低头观看。只见孙行者正在涧边叫骂。菩萨着揭谛唤他来。那揭谛按落云头,不经由三藏,直至涧边,对行者道:

“菩萨来也。”

行者闻得,急纵云跳到空中,对他大叫道:

“你这个七佛之师,慈悲的教主你生方法儿害我”

菩萨道:

“我把你这个大胆的马流,村愚的赤尻我倒再三尽意,度得个取经人来,叮咛教他救你性命。你不来谢我活命之恩,反来与我嚷闹?”

行者道:

“你弄得我好哩你既放我出来,让我逍遥自在耍子便了,你前日在海上迎着我,伤了我几句,教我来尽心竭力,伏侍唐僧便罢了。你送他一顶花帽,哄我戴在头上受苦?把这个箍子长在老孙头上,又教他念一卷紧箍儿咒,着那老和尚念了又念,教我这头上疼了又疼,这不是你害我也?”

菩萨笑道:

“你这猴子你不遵教令,不受正果,若不如此拘系你,你又诳上欺天,知甚好歹再似从前撞出祸来,有谁收管?须是得这个魔头,你才肯入我瑜伽之门路哩”

行者道:

“这桩事,作做是我的魔头罢,你又把那有罪的孽龙,送在此处成精,教他吃了我师父的马匹?此又是纵放歹人为恶,太不善也”

菩萨道:

“那条龙,是我亲奏玉帝,讨他在此,专为求经人做个脚力。你想那东土来的凡马,怎历得这万水千山?怎到得那灵山佛地?须是得这个龙马,方才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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