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夜宴（中）(1 / 2)

我微微低头，暗自斜了身边的关浩笙一眼。

确定他注意到我微小的不满情绪之后，学着阿澈的习惯动作，似笑非笑的将身体后靠，两手五指交叉放在腿上，两个大拇指的指尖不停轻点，懒洋洋的随口应了声：“好啊，既是盛情难却，那我也只好献丑一回，拿琴来罢。”

眼见关浩笙眉梢眼角微微一挑，我已知他意动。学足阿澈那种面上略带慵懒，骨子里却活力十足的样子长身而起，接过歌姬奉上的古琴，随手拨动试音。

想到阿澈那想学琴，却又实在没什么耐心，一首短曲也弹得绊绊坷坷的水平，我差点想把那古琴当成吉它抱着弹。但为了回去之后不被祉涵念到臭头，我还是强行压制住了这个诱人的主意。

手指在琴上随意地横拨而过，低沉的琴音在指下铮然响起，震荡着厅内蕴含酒香的空气，听来沉净而又动人心弦。

并无前奏，在琴音将尽未尽之时，我已出人意外的唱响第一句。所唱的曲目，当然是穿越必唱，让人惊才艳绝的首选曲目之no.1，苏东坡苏老大的那曲‘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唯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想起浩瀚星空，无垠宇宙，古今明月竟同圆，不由起了几分恣意徜徉之情，豪气顿生，将这曲子唱得越发肆意随性。

转朱阁　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在关浩笙惊疑不定的目光下，将就了阿澈的水平，我专秀唱功，并未整首伴奏，指下偶尔的盘转撩拨只起点睛之用。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唱罢，收声，起身，彩声如雷。

洒然落座，无意间抬头，正对上静羽若有所思的双眼。

静羽查觉我的注目，大方的露出一个欣赏的笑回给我，却给我心上添了几分苦涩。

这原本是静羽最喜欢的歌呢，记得初初学琴，我还不能顺畅弹出整曲之时，若无他伴奏，就只能这么断断续续的半弹伴唱。

虽然他喜欢，但我个人对这首穿越人士唱到残，唱到烂的曲子并没大爱。虽然应了他要求来唱，却唱着唱着就不耐烦好好唱下去，随口乱转，上一句还好好的在调子上，下一句就不知跑到哪里去。

但就算这样，静羽也总是听得津津有味……

笑着应下不知是谁提议的敬酒之词，举杯豪爽的一饮而尽。

暗叹，静羽他——到底还是记不得了。

我一边脸大不害臊的，将众人所有的阿谀奉承照单全收，一边似有心，若无意的误导着关浩笙，让他心思百转，却确定不得。

嘿嘿，我走私之事，借了这位实权派王爷不少力。虽然在北霆境内用的都是阿澈的人，但若他有心追查那大踪的货物流向。我那些手下再怎么小心，也会在无意中留些蛛丝马迹让他查到。这也是关浩笙明明已知祉涵绝对不是阿澈本尊，却也贼心不死，想在祉涵身上找到阿澈下落的原因之一。

我表面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全心放松的享受着这奢华夜宴，暗地里，除了注意给静羽留一个好印象之外，倒把大部分心力放在关浩笙身上。

小心的把握着分寸，游移在祉涵与阿澈的性格语气之间。瞧着关浩笙那原本宏阔睥睨，写满王者森寒之气的一张酷脸上，表情不停的微妙变动，我心内暗爽，郁气着实去掉大半。

酒宴未休，歌舞不停。

弦乐飘飘，笙箫琴瑟，在烛火灼烁中，席前翩翩掠过一个个面带薄纱的曼妙身影。

众女步履轻盈，柳腰款摆，举手投足间，含情凝睇顾盼生辉。双手舞起，长袖飘曳生姿，忽而扬袖轻轻地一拂而过，微掩面部，半遮娇态。

舞蹈并不是很复杂，也没什么露骨的诱惑动作，但那一折一起，举手投足，衣袂飞扬之间，却尽显妙龄女子柔美身段。众女都身披臂绕彩色长带，倾身扬袖之时，颇有几分‘飞天’的轻盈飘逸，变化万千的美姿妙态。

在座之人，都在官场浸染多年。心知这些压轴出场的美丽舞姬，都是殷辛讨好权贵的礼物，不过都是些任人攀折的身份。

于是一众衣冠禽兽眼光烁烁，开着无关大雅的玩笑，凭着众女的身形猜测样貌，只等舞姬们摘面纱，好借机吹嘘自己眼光高明。

在关浩笙不自觉，却略带吃味的目光之下，我也兴致勃勃的，将眼光流转在那些舞姬们的轻薄面纱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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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姬们共分为两队，一队穿红，一队身着嫩黄。乐音渐渐急促，黄衣少女们在外边围成圈，将那些红衣少女拱在中间，红衣少女们动作亦开始明快起来。外围嫩黄色的双袖舞动，如同浪花上下翻飞，轻盈若诗，恍然如梦。而中间少女们开始旋转离合，舞步急速变化着，火红色的裙裾旋转飞扬，随着舞蹈优美的动作在回转间扬起又聚合，仿佛一朵朵乍阖乍开的火焰红莲，充满惊艳与热情。

其中一个红衣少女尤其显得激情奔放，眼内满含热情，偶尔看过来，那清亮的双眼充满倔强，没有丝毫的怯懦。她旋舞飞扬，红袖轻舒，宛如一朵跳跃的火焰。在那些目光温顺的女子们映衬之下，尤其耀目。看到她，让我不由想起前世那些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们，亲切感油然而生。

一曲终了，那些面纱虽在舞蹈过程中飘飘摇摇，岌岌可危，却偏偏一个未掉，越发的吊人胃口。

众人兴致越发高涨，自有看得高兴之人打赏，众女谢过，却未退场。

殷辛举手轻拍，下人奉上酒具，由舞姬们各自斟了一樽，端到我们这些主宾席前，各自温言细语敬上酒来。

黄衣持壶，红衣举杯，都是十指纤纤，点点蔻红。

在关浩笙复杂难解的眼神中，那个备受我关注的红衣少女双目莹亮，隔着面纱却也带着隐约的笑意嫣然，双手举杯将酒送上。

我笑看美人如玉，心下却多少有些暗憾，若我也身怀绝技，此时一个指风微动，可不就能得睹佳人芳容？一边感佩这殷辛揣摩人心于微，一边伸手去接那酒盏。

眼光余处，忽然映入关浩笙一个微微笑容，心内一凛。他的笑容没什么不对，但潜伏在那笑意中的，是森冷而凌厉的煞气，压抑着不欲泄露，却非无迹可寻。

未及深思，红衣少女一声轻呼，青葱玉指不知怎地一抖，手中那青釉蝶翅盏内，橘红色泽的一泓醽醁，涧泉般蜿蜒而下，尽数照顾了我云罗锦绣的一袭外衫。

少女清亮双眸闪过一抹绝望，颤抖着迅速匍匐于地，连声知罪。慌乱中轻薄面纱翩翩落地，露出的美丽容颜上，那吓得略带青白的面色，衬得水润双眸越发黑亮莹然。

看着那绯红衣裙上点点酒渍殷红如血色梅花，一点点慢慢晕开，我转头微微瞟了关浩笙一眼。毫不意外的，见到他一本正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