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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尘逸狭长桃花眼一挑,勾勒出一番别致风情,漫不经心道:“你说呢?”

千琋暗咬唇,心思圜转,不怒反笑道:“这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能说你自个儿衣冠禽兽,便看谁都没了正形。”

薛尘逸却是哑然失笑,泰然望向千琋额头所作的落梅妆,目色隐含一道惊艳,赞道:“玉台弄粉花应妒,飘到眉心住!好一朵妍丽梅花落,看来从此寻花不用持银烛,暗里闻香便可觅花踪!”说罢他闭目轻嗅,行若轻狂沉醉。

如此放浪形骸之外,纵是年希尧与十三阿哥且当他是行为不羁,不受世俗礼法之约束而不以为然,可四阿哥胤禛到底是难以接受,但见他双眉紧蹙,已然不悦。

千琋亦是面色绯红,怒瞪薛尘逸一眼,然知其性子使然,倒也不好发作。

唯年芸瑾好整以暇,坐观好戏。

薛尘逸却是全然不在意,随手往铜冰鉴内各壁加了些许冰,搁了许久方将鉴中酒壶取出,倒了少许轻啜,甚为满意,遂将众人杯盏斟满,推了一杯至千琋跟前道:“壶内酒已冰凉,正是把酒言欢之时。”

千琋未接过,四阿哥胤禛却将其酒杯截下,淡淡道:“女儿家不宜饮酒太甚,何况此物冰寒,极是伤身。”

千琋心头掠过一道暖意,却听得薛尘逸鼻嗤一声:“所谓巾帼不让须眉,何来这许多繁琐?纵观古今,女子饮酒之风颇盛,非她一人而已,如何便使不得?”

四阿哥闻言,清淡眸子直视薛尘逸,面如覆霜。薛尘逸泰然迎视,亦不退让。

十三阿哥见他二人颇有几分争色,便从中调和道:“人常说借酒消愁,可未曾有因酒生愁之说,难得有此清凉之酒润腹,岂可辜负?倒不如便宜了我罢!”遂自四阿哥手中接过杯盏一饮而尽,赞道:“好酒!”

此事方暂且搁下不论。

年芸瑾本就对薛尘逸的特立独行存了几分不满,眼下见此人对四阿哥甚是不恭,心中更是来气,她看着石桌上一碟年糕并几样清淡菜肴,面露鄙夷道:“这般粗食,如何叫人下咽?不吃也罢。”

薛尘逸瞟了眼年芸瑾一身着装,又知其是年希尧亲妹,自是汉人无疑,如今见她数典忘祖,不由将那碟年糕推到年芸瑾眼前,冷哼道:“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见到你祖先还不赶紧拜上一拜,竟敢在此出言不逊?”

年芸瑾面色极怒,如作火烧,横眉切齿地望向薛尘逸,几欲发作。

薛尘逸却是不以为意,继续冷嘲热讽道:“既无倾城貌,何必自扰之?长得跟‘年画儿’似的,就别怪人家给你贴门上。”他看向怒不可遏的年芸瑾凉凉道:“好在比你那二哥年羹尧胜了一些颜色,他那张比之‘年兽’有余的脸,倒是更渗人几分。”薛尘逸素来瞧不上年羹尧身为汉人却绞尽脑汁地想入仕为奴之行径,言语讥讽之间自然不留余地。

年希尧知道薛兄素来爱憎分明,直抒己见,从不肯曲意迎合。眼下见此情景,年希尧苦着张脸里外不是人,颇有些尴尬。

年芸瑾早气得面红耳赤,浑身止不住地颤栗,竟是生生说不出话来!

千琋见此忙解围道:“姐姐,他素来轻狂,不讲求礼法,你莫要与他一般见识。姐姐平日里吃惯了珍馐美馔,偶尔尝一下这清淡之食,兴许也别有一番风味。”

年芸瑾心中愤懑难平,可碍于四阿哥在座,她到底是要端着些知书达理、温婉娴静的大家闺秀风范,只得强咽下怒意,一言不发。

经此风波,众人皆没了推杯换盏、把酒言欢的闲情逸致,不过是草草浅酌几杯便辞别下山去。

隔了数日,千琋在府门外骤见一样貌稍显稚气之人朝她快步走来,及至跟前,那人自怀中掏出一个红绸卷裹之物递给千琋,低声道:“四爷叫奴才将此物送至姑娘手中,还望姑娘好生收着,奴才先告退了。”说罢行色匆匆离去。

千琋回屋,打开绸布包,只见里面卷着一幅画卷,展开细看,正是那日泛舟湖上由白晋先生所作的油画,此画作得色泽艳丽,生动形象,尤其是千琋躲在荷叶之后偷望向四爷的眼神极为传神,将一股半羞半喜的娇态展现得淋漓尽致,看得她自个儿面红心跳,羞赧不已。

不曾想四爷竟叫人着意送来,让千琋心中颇有几分动容,然她对油画知之甚少,这装裱功夫她是半点看不出,想来四爷也颇费了番心思罢,心头越发欢喜。

正出神间,千琋忽闻外间有人唤她,侧耳倾听之际方惊觉一阵脚步声已往她屋里过来,隐约是近了,她慌得忙拿绸布将油画胡乱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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