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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间,定嫔来千琋屋里探看她,待众人皆退下,千琋方斟酌道:“近来见姑姑总心神不宁,可有何心事?千儿无能,但求能纾解一二。”
见定嫔淡漠一笑,未置可否,千琋知其又要搪塞,索性挑明了道:“听闻皇上近日龙颜不悦,叫姑姑受了委屈?”
定嫔面色一滞,凉凉道:“雷霆雨露,莫非天恩?怎会委屈?这话往后莫在人前提了,仔细落人话柄。”
千琋应声,可心中疑云密布,终是忍不住脱口问道:“姑姑素来最是谨慎,亦深得皇上敬重,此次定是事出有因,姑姑不说,千儿反愈加放心不下。”
定嫔重叹一息,失意惆怅道:“伴君如伴虎,宫里美人如花,四季锦绣,纵然宠冠六宫,亦有登高跌重之日,更何况如我这般……色衰爱弛……”她言语之间盛满清愁。
女子最慌不过“红颜未老恩先断”,何况在这“最是无情帝王家”中……千琋一时也不知如何开解,面容愁苦。
定嫔望了眼千琋神色,复叹一息,低声道:“你心思细腻,终归是瞒不住。哎……只因近来朝中盛传兄长与索额图私交甚密,往来无度,皇上难免气怒……”
千琋大惊失色道:“阿玛?不可能!前次那索大人因误受罚,颇引皇上不满,眼下众人皆对他避之唯恐不及。阿玛虽非势利之人,可到底刚得皇上嘉许,怎会做此短视行径?此事定是误解。”她心下更知,此前皇上回京赏罚一事,其兄舒起曾隐约提及那索额图乃是依附太子之人,如此谗言岂非是诬陷阿玛有结党营私之嫌?难怪皇上如此盛怒,兹事体大,断不敢等闲视之!
定嫔面色忧愁道:“我如何不知兄长为人?想来定是有人心怀叵测,故意妄言。可是,朝中大臣言辞凿凿,皇上……怕是起了心了……”
千琋担忧道:“姑姑,封妃在即,这当下若是……”
定嫔眸色一暗,沉声道:“此事我自会严谨,断不叫人蓄意滋扰!”
惴惴不安间,日子又从指缝肆意泻去了一些,这几日皇上虽未再责罚定嫔,却是明显冷淡了许多,也再未踏足咸福宫半步,想来是有敲山震虎之意,可见对于朝臣之言,他是听进去了。
后宫之人也多处观望状态,不复先前那般热络殷切,咸福宫竟生了几分门可罗雀的萧索意味。终究定嫔再如何也越不过一个妃位去,最紧要的还在于圣意,成不成不过一念之间的事儿!后宫之人最会察言观色、见风使舵,唯有一点始终不变——圣心不可违!
终于还是捱到了十月下旬,明日便是封妃大典了。皇上近来虽对托合齐屡有微词,可到底未再迁怒于定嫔,明日册封礼自然如期举行。后宫虽是暗潮汹涌,可明面上却也风平浪静,未起波澜。
未时,太后午憩方醒,宜妃郭络罗氏挑了这时辰去宁寿宫请安,正好服侍太后起身。殷切言谈良久方告退。
出了宁寿宫,宜妃靠坐在肩舆上,拨弄着手上的赤金嵌碧玺点翠护甲,清冷道:“春深,本宫的吉服可送去浣衣局了?”
一旁跟随的宫婢春深忙答道:“回娘娘,今儿一早便送去了,尚未送还。”
宜妃似玉的俏颜浮现一丝几不可见的冷意,嗤笑道:“这帮奴才越发懒怠了,半日了竟还未见送来!走!本宫亲自过去瞧瞧!”
一众宫人忙应声,抬轿的太监脚下不敢耽搁,忙默契地转了方向往浣衣局行去。
肩舆稳稳落于浣衣局内,此处偏僻,又是低贱的粗役杂活,一应奴才平日皆蜗居于此弹丸之地,绝无资格侍奉于人前,哪里见过这等阵仗?自然忙不迭地出来请安,乌泱泱跪了一地。
宜妃面色无常,眼眸冷淡,凉凉道:“都起吧。”她神色倨傲,自然未将一众奴才放于眼中,若非腹有计策,她岂会纡尊降贵来此污秽之地?
众奴才诚惶诚恐,俱谢恩不已。
宜妃眸光清幽,淡淡询问:“本宫今早着人送来的吉服可好了?”
一个面容清秀的宫婢忙出声答道:“回娘娘,奴才已浣洗好了,眼下正晾着呢!”她一脸忐忑,甚是不安,惶惶不敢抬首。
宜妃面色隐有不悦道:“随本宫去瞧瞧!”说罢亲自迈步朝内走去。
那宫婢心下一惊,忙应声随去。
转了几个回合,眼前视线一暗,只见前方琳琅满目挂了各色衣饰,堪堪迫入眼球。宜妃那件石青色五爪金龙八团吉服甚为夺目,单独高悬于一处,正湿漉漉地渐滴水珠。宜妃见此,面色闪过一道森然精光,口中怒斥道:“大胆!本宫的吉服不说还没熨好,到现在竟还是这般光景!浣衣局的奴才可真是越发懒怠了!连本宫之物也敢轻慢!”
雷霆惊怒,震得人皆浑身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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