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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饭桌被翻了出来,随意摆在木棚屋中央。桌子上放了不少果盘,那是史瑞克特家的小女儿安妮送过来的,还有几块烤的黑不溜秋的甜点,一瓶稍微有点档次的松子酒。
由于找不到酒杯,贪杯的西莱姆父子干脆用大海碗代替。王海蒂与弗雷西相对而坐,小安妮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望着高举着盛满松子酒的大海碗口水四溅唾沫横飞的王海蒂,可爱的小眼睛贼溜溜的乱转,忽闪忽闪的。
“弗里德里希-卡尔号是艘好船!”
从海军退役多年却依然以德意志海军人自居的老水手弗雷西一见着王海蒂身上的那套深黑色学员制服便笑的合不拢嘴,自诩后继有人的他嚷嚷着要举杯挑灯夜话,让儿子汇报他在海军军校的遭际。
王海蒂投其所好,声嘶力竭的卖弄他的口才,将他在基尔海军罄竹难书的丑事尽数抹去,面不改色的把伯恩哈德-冯-奥登的成绩算作自己的丰功伟绩。就在王海蒂口干舌燥的时候,弗雷西的火爆脾气却意外爆发了。
王海蒂不知所措,好半天才弄明白了原来老海军弗雷西曾经在弗里德里希-卡尔号上服役过,那时候弗里德里希-卡尔号还没改装成为鱼雷训练舰,而是一艘帆装中央炮组舰,满载排水量七千吨,装备16门210mm炮,跟随弗雷西、卡恩他们参加了1870年的普法战争,并且在战争期间驻守在危机四伏的亚德湾。
弗雷西很像他前世的父亲,好面子,嘴硬心软。对于明明宠溺儿子却还要披上一层严父外衣的父亲,王海蒂有着丰富的斗-争-经-验,他不动声色的将话题转移开来,几杯松子酒下肚,老海军的那点不快便被丢到但泽的沼泽中去了。
闷骚的老海军放下伪装,酒醉醺醺。他将水手私下流传的饶舌的故事传说、经久不衰的荤段子,还有在如今看来一地鸡毛的海战记忆如同溃了堤的江河,不要命的朝王海蒂和小安妮塞了过来。小安妮羞红了脸,气鼓鼓的跑开了。
“想当年,我们与丹麦人作战的时候,丹麦人有不少性能优良的战舰,而我们只有几艘老的不成形的破船,那时候卡恩只是一艘木质三桅炮舰上的枪炮长,而我只是一门五十七毫米主炮的炮长。两拨人马在荒凉的大海上狭路相逢,丹麦人首先开炮,我们奋起还击,炮声隆隆硝烟弥漫,大海就像沸腾了的开水,喧闹不止。丹麦人很强,打的很有章法,不一会儿,我们就吃了好几发近失弹,水柱和弹片在甲板上飞舞,我只感觉我的脚一麻,随后就晕了过去,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的眼前横放了一条鲜血淋漓的大腿,起初我还以为那是我自己的腿,抓着卡恩的手央求他把我腿给接上去,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从我们的友军——奥地利海军某位不幸的倒霉蛋的大腿。当时位于我们艇附近的一艘奥地利雷击舰被击中了,鲜血脑浆还有残肢四处乱飞,有一条断腿好死不活的飞到我面前,害得我白担心了一场。嗨,瘸了腿怎么也比断了腿要强……”
弗雷西说的这场海战,史书上根本就没有提及,即便是德意志自己的历史课本上也只不过是简短的一句话:普-奥联军与丹麦人争夺制海权失利,不得不退出易北河,好在陆军抵消了海上的劣势。弗雷西眯着眼睛回忆这场在世界海战史上毫不起眼的袖珍海战时,他的表情很温和恬淡,就好像在复述别人的故事。
历史从来就充满了欺骗,作为后人,我们只能看到经过加工的冷冰冰的数字,却不会念及那一堆毫无意义的数据背后的伤痛和沧桑。看完了德国中学历史课本的王海蒂被震撼了,他很惭愧,为他的无知而感到惭愧。别人可以漠视这些无名英雄,可他是弗雷西的儿子,他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去漠视。王海蒂抓起大海碗,正色道:“弗雷西,你是个英雄!”
弗雷西摇摇晃晃,举着大海碗振臂道:“不只是我,荣耀属于每一位参与了帝国统一战争的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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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醉醺醺的弗雷西昏昏沉沉的睡下了,王海蒂收拾好小饭桌,估摸着码头工人下工回家的时间,抓起那几包用他的学员津贴买的稍微有档次的香烟,急匆匆的朝码头走去。
布朗特已经是码头工会的中层领导,并且加入了德国国会第一大党——社-会-民-主-党。阅读了不少进-步书籍的布朗特已经不是王海蒂印象中的那个常年混迹码头的老油子,而是一位积极向上成熟稳重并且有担当的人物,这种脱胎换骨,近乎于嗑了药的巨大反差让王海蒂半天合不拢嘴巴。
还好,布朗特对王海蒂的感情没怎么变,揽着他的肩膀耐心询问他的近况。
“西莱姆,我知道军队的规矩,军人不干涉政治,所以我也就不留你吃饭了。”布朗特将那几包香烟散给穷苦的码头工人,将他送到通往海军学院的陆上,拍了拍他的机器脚踏车干练道:“西莱姆,在海军好好干,德意志民族的生存空间还需由你们来开拓!”
王海蒂一个趔趄,撇过头看了疯狂叫嚣泛德意志主义的布朗特一眼,自言自语道:“国—家-社-会-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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